“阿绣……阿绣姑娘……”他一边走,一边扯着嗓子呼喊,声音在空旷寂寥的雪山峡谷间回荡,瞬间就被呼啸的风雪吞没。
道长说阿绣在采药,可这茫茫雪山,冰天雪地,连只鸟都看不见,哪里有人采药?
他挠了挠头,憨厚的脸上满是困惑和担忧,“该不会……冻坏了吧?”
他已经在这片雪山里转了五天。
按照道长的指示,三百里外的雪山,他脚程快,三天就该到了。
可这山实在太大了,岔路又多,他好几次都走错了方向,绕了不少冤枉路。
新买的棉袄虽然暖和,但习惯了笨手笨脚的他,在攀爬一处陡峭冰壁时,还是被锋利的冰棱划破了好几道口子,冷风直往里灌。
也就是突破了大宗师,身体素质杠杠的。
正当他准备找个背风的地方歇歇脚,啃两口冻烧饼时,耳朵忽然动了动。
风雪声中,夹杂着一丝极其微弱、却异常清脆的金铁交击之声!还有……若有若无的奇异香气?
石破天精神一振!有动静!
他立刻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运起轻功,笨拙却速度极快地在雪地上飞掠起来。翻过一道覆满冰雪的山梁,眼前的景象让他愣住了。
下方一处相对避风的冰谷中,正上演着一场激斗!
一方是三名身着奇特长袍、袍袖宽大、脸上戴着狰狞青铜面具的怪人。
他们的招式诡异飘忽,举手投足间带起阵阵阴风,卷起地上的积雪,形成一个个小小的黑色气旋,发出呜呜的鬼啸之声。
他们使用的武器也极为奇特,像是弯曲的短杖,杖头镶嵌着幽绿的宝石,挥动间射出惨绿的光芒,触碰到旁边的冰岩,竟发出“滋滋”的腐蚀声!
而被这三人围攻的,赫然是一个穿着素白棉袄、身形娇小玲珑的少女。
少女约莫十六七岁年纪,容颜清丽绝伦,即使在狼狈的躲避中也难掩其秀美。
她手中没有武器,只是不断从腰间一个鼓鼓囊囊的鹿皮袋里抓出各色药草,或揉碎抛出形成彩色的药雾屏障阻挡攻击,或将药草粉末撒在脚下冰面上,瞬间冻结出光滑的冰镜,让围攻者立足不稳。
她动作轻盈灵巧,如同雪地里跳跃的精灵,但显然内力不济,气息已有些紊乱,左臂的衣袖被划破,渗出的血迹在白袄上格外刺眼。
“是阿绣姑娘!”石破天眼睛一亮,脱口而出。
虽然没见过,但他无比确定,这个在风雪中被三个怪人围攻的采药少女,就是道长让他找的人!
那少女——阿绣,闻声抬头,看到山梁上突然出现的、裹得像头笨熊的石破天,眼中闪过一丝愕然和迷惑。
她根本不认识这个人!
三个青铜面具怪人也被石破天的突然出现惊了一下。
为首一人冷哼一声,面具下发出嘶哑难辨的声音:“哪来的野小子?滚开!别碍事!”
说话间,他手中怪杖一挥,一道惨绿的光束如同毒蛇般射向石破天!
石破天见那绿光射来,想也不想,下意识地就是一拳捣出!
没有任何招式,只有一股纯粹到极致、浑厚无匹的霸道内力汹涌而出!
那内力无形无质,却如同实质的山岳崩塌,带着碾压一切的气势!
“轰!”
惨绿光束撞上这股拳风,如同冰雪遇沸汤,瞬间溃散湮灭。
狂暴的拳风余势未衰,狠狠撞在那名出手的怪人胸口。
“噗!”那怪人如遭重锤,青铜面具瞬间碎裂,露出下面一张苍白扭曲、布满诡异黑色纹路的脸。
他狂喷一口黑血,身体如同断线风筝般倒飞出去,重重砸在冰壁上,软软滑落,生死不知!
另外两名怪人骇然失色!
他们根本没看清石破天是怎么出手的,那沛然莫御的内力,简直超乎想象!
“点子扎手!先撤!”另一名怪人当机立断,怪啸一声,丢出几颗黑乎乎冒着浓烟的药丸!
“砰!砰!砰!”药丸炸开,浓烈的黑烟带着刺鼻的腥臭瞬间弥漫开来,遮蔽了视线!
石破天被烟雾呛得直咳嗽,下意识地挥舞着双手驱散烟雾。
待烟雾稍散,冰谷中除了昏迷的那个怪人,另外两人和阿绣姑娘都已不见了踪影。
只有雪地上几滴刺目的血迹,蜿蜒着消失在风雪深处。
“阿绣姑娘!阿绣姑娘!”石破天大急,扯着嗓子在风雪中呼喊,声音里充满了懊恼和自责。
他明明看到人了,怎么又弄丢了?道长交代的事情,好像又被自己搞砸了……
风雪更急了。
石破天茫然地站在冰谷中,看着地上昏迷的怪人和那几滴血迹,憨厚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不属于他的、名为“焦躁”的神色。
他弯下腰,像扛麻袋一样将那昏迷的怪人扛在肩上,然后循着雪地上那几滴几乎被风雪掩埋的血迹,一步步,坚定地再次踏入漫天风雪之中。
笨拙的身影,在苍茫的雪山上,显得孤独而执拗。
三匹快马如同受惊的烈驹,在济南城深夜的街巷中狂飙突进。
马蹄铁敲击在青石板路上,溅起刺目的火星,在浓重的夜色中拉出一道道转瞬即逝的红痕。
寒风如刀,刮在脸上生疼,朱雄英肩胛骨的伤口火辣辣地灼烧着,每一次颠簸都带来撕裂般的痛楚,但他咬紧牙关,将怀中昏迷的慕容秋荻护得更紧。
她滚烫的额头贴着他的胸膛,微弱的呼吸如同风中残烛,那半枚藏在贴身衣物里的虎符,冰冷坚硬,硌在胸口,却像一块烙铁,烫得他心头发慌。
“绾绾姐!去‘安平客栈’后巷!”朱雄英嘶声喊道,声音被风扯得破碎。
那是离京前,太子朱标告知他的、隶属锦衣卫外围的一处隐蔽安全屋,表面是普通货栈,掌柜是退下来的老锦衣卫,绝对可靠。
“知道!跟紧我!”绾绾头也不回,双腿猛夹马腹,座下骏马长嘶一声,再次提速。
她如同最灵巧的游鱼,在迷宫般的街巷中穿梭,专挑狭窄偏僻、灯光昏暗的小路,试图甩掉可能存在的追踪者。
师妃暄紧随其后,雪白的僧袍在黑夜中格外显眼,已被染上大片暗红的血渍和污迹,如同雪地红梅,触目惊心。
她一手控缰,一手紧握着玉箫,警惕地感知着周围的动静。
身后,福瑞祥绸缎庄方向的喧嚣和火光渐渐被抛远,但无形的杀机并未散去。
拐入一条仅容一马通过的漆黑巷弄时,师妃暄忽然低喝:“小心头顶!”
话音未落,两侧高墙之上,数道黑影如同蝙蝠般无声滑落。
手中弯刀在微弱的天光下闪烁着淬毒的幽蓝!正是瓦剌“夜不收”的招牌突袭!
“阴魂不散!”绾绾怒叱一声,手腕急抖,数点寒星脱手而出,精准地射向当先落下的两人咽喉。
同时,她猛地一勒缰绳,座下马匹人立而起,险险避开了劈向马头的刀光!
朱雄英瞳孔骤缩!袭击者不止墙头!巷子前后出口,也同时涌出数名手持劲弩的黑衣人。
弩箭的寒芒已对准了他们!
前后夹击,瓮中捉鳖!这条死胡同,竟成了精心布置的屠宰场!
电光石火间,朱雄英猛地将慕容秋荻推向紧挨着他的师妃暄怀中,自己则借着前冲的惯性,从马背上翻滚而下!
在身体触地的刹那,他手中的弯刀已带着不顾一切的狠厉,横扫向最近一名瓦剌杀手的下盘!这是最凶险的近身搏杀,没有退路!
“噗嗤!”刀锋入肉!那杀手惨叫一声,小腿几乎被斩断。
腥热的血液喷溅了朱雄英一脸,与此同时,“嗖嗖嗖!”数支弩箭擦着他的头皮和后心射过,钉入墙壁和地面。
死亡的气息几乎将他淹没。
师妃暄一手揽住慕容秋荻,一手玉箫疾点,箫孔中发出尖锐的厉啸,无形的音波如同重锤,狠狠撞在巷口两名弩手的胸口。
那两人如遭雷击,口喷鲜血倒飞出去,手中的弩机脱手掉落。
“破阵!坤位!”师妃暄清冷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急迫。
她看出对方阵型严密,唯有击破核心的坤位(西南角)指挥者!
绾绾此刻已从马背上跃下,赤足点在冰冷的墙壁上,身形如鬼魅般折返。
她放弃了杀伤,十指连弹,无数细如牛毛、淬着剧毒的银针如同暴雨般射向坤位那个手持双刀、身形明显高壮的头目。
“叮叮当当!”那头目双刀舞动如轮,竟将大部分毒针格挡开。
但仍有数枚穿透刀网,钉在他的手臂和肩头,痛楚使他他闷哼一声,动作顿时一滞。
就是现在!
朱雄英眼中厉色一闪,不顾肩伤剧痛,猛地蹬地扑上。
他没有用刀劈砍,而是如同野兽般合身撞入对方怀中。
左手手肘带着全身的力量,狠狠顶在对方因中毒而麻木的胸口膻中穴上。
“咔嚓!”清晰的骨裂声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