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保柱第二天回了甄佳的牧场。
甄佳把白爷的信拿出来。
陈保柱已经能认出不少字,再加上白爷的信写的很简单,他能读明白。
白爷在信上说,要他把炭头送回去。
陈保柱看完信对甄佳道,“阿婆,我要去找白爷,秋天的时候我肯定能赶回来,我还要跟张叔一块抓鹰呢。”
甄佳让陈保柱不要急,她帮着联系马车。
陈保柱当晚回了林场,向张主任请了假。
他要去找白志勇,一来一回怎么也得十多天时间,再加上他跟白爷在山上打猎,还得住上那么一阵。
算起来,他回来的时候,正好是秋天。
李黑龙听说陈保柱要送炭头回去,也嚷嚷着一块去。
陈保柱也给李黑龙请了假,两人和曹师傅打了招呼,带着狗子们下了山。
甄佳帮他们联系了马车,还给他们带了好多路上吃的东西。
另外她还准备了一些牧场的特产,让他们带给白志勇。
陈保柱和李黑龙坐着马车,带着狗子们,一路颠簸,终于回到了当初他们逃进的那片大山里。
再次回到这里,他们的心境已经和以前完全不同了。
以前他们是逃跑的要饭花子。
现在,他们是林场的工人。
回到这里,炭头十分兴奋。
特别是进了山以后,它一直跑在前头。
一会在树下撒尿做标记,一会又跑到灌木丛里惊出野兔。
陈保柱背着枪,跟在后面不紧不慢地走着。
夏季林间草木茂盛,时不时传来各种鸟鸣。
“光棍好苦!光棍好苦!”
林子里传来奇怪的声音。
李黑龙抬起头,“这是谁在说话?”
“这是鸟叫。”陈保柱停下来倾听着。
“光棍好苦!光棍好苦!”
“不苦!不苦!”
两个声音一问一答。
李黑龙咧嘴乐,“这鸟还会聊天呢。”
“这是布谷鸟在叫。” 陈保柱道。
(注:布谷鸟指大杜鹃,叫声是不苦,不苦。
叫光棍好苦的是“四声杜鹃”,是的,你没看错,它的名字就叫四声杜鹃,不是我打错了!!
四声明杜鹃除了会叫光棍好苦外,还有一种叫声听上去像是——快快割麦)
只有在七月的繁殖季节才能同时听见这两种杜鹃鸣叫。
陈保柱和李黑龙一边往山里走,一边学着大杜鹃和四声杜鹃的叫声。
李黑龙:“光棍好苦!”
陈保柱:“不苦!不苦!”
然后两人哈哈大笑。
刚翻过一道岭,炭头突然停脚步,竖起耳朵看向不远处。
“是有人吗?” 陈保柱问。
在和炭头的相处中,他已经慢慢了解了炭头的习性。
遇到猎物是什么样的,遇到陌生人是什么样的,各有不同的表现。
炭头现在这样子,明显是发现了前方有人。
果然,不一会从山路上走来了一个背着柳条筐的中年男人。
那人穿着一件青布褂子,头上戴着遮阳的草帽。
背后的筐子里装满了各种草。
他看见炭头时先是一愣,然后喊出了炭头的名字。
“炭头?是白爷吗?”
陈保柱也是一愣,没想到对方竟然认识炭头。
炭头并没有和对方亲近,而是轻轻摇了几下尾巴,表示它也认出对方来了。
“白爷没在。” 陈保柱开口和对方搭话。
那人走近,陈保柱这才看清他的脸。
皮肤被晒的黝黑,但是人长的十分清秀。
有点像城里的那些知识分子。
“你们是……”那人目光在陈保柱脸上扫过,“你是陈保柱?”
“你认识我?” 陈保柱惊讶。
那人笑了,“你被炭头喂了蛤蟆中毒,还是我给你开的药。”
“哎呀,你是一把草大夫!” 陈保柱惊呼出声。
“一把草是村民给我取的绰号,我原本姓苏。”
“苏大夫,你这是要去哪?”
“去靠山屯老徐家给人看病。”
陈保柱对靠山屯这个地方再熟悉不过了。
他和李黑龙当初都是从靠山屯逃进了山里。
他逃跑的时候,正好是老徐家办喜事。
“要不要我们送你过去?” 陈保柱问。
苏大夫的柳条筐里装满了草药,看上去走的十分吃力。
“不用,我慢慢走。”苏大夫拒绝了。
陈保柱和李黑龙看着苏大夫沿着山路,慢慢消失在了视线当中。
然后他们继续上路。
太阳下山前,他们来到了白志勇的地仓子前。
“白爷!我们来啦!” 陈保柱和李黑龙嚷嚷着。
炭头也汪汪地叫,激动的不行。
白志勇推开地仓子的门,嫌弃道,“听见了,我又不聋,你们吵吵成这样就连山里的熊瞎子都听见了。”
炭头汪汪汪地往白志勇身上扑。
陈保柱和李黑龙也打算扑过来,被白志勇制止了,“你们两个给我打住!”
陈保柱还好说,李黑龙就跟个黑铁塔似的,要是真扑到他身上,他这把老骨头怕是承受不住。
鬼姑和二驴也都凑到白志勇跟前,热情地打招呼。
白志勇看了看二驴。
他离开牧场时,二驴还是只青涩的小公狼。
现在它已经一岁了。
变成了一只青年狼。
巨大的体型,琥珀色的眼睛,无不显示出它骨子里的野性。
不过它撒娇的本事还和过去一样。
哼哼唧唧的,还总想去舔人的手。
白志勇嫌弃地把手背到身后,不让二驴舔自己。
炭头见二驴要舔自己的主人,马上过来宣示主权,用身体去撞二驴。
要是以前,二驴就被它撞开了。
现在二驴体型变大了,炭头撞过来,二驴纹丝不动。
不过二驴被炭头压制惯了,本能让它退让了一步。
太阳落山后,白志勇在地仓子前燃起火堆。
七月的大山,是一年中最为慷慨的时节。
夜里气温下降,凉爽的空气里混合着泥土和草木的芬芳。
“你们今天算是来着了,昨天我儿子上山给我送了两条大鱼。”白志勇说着话,从木桶里拎出两条用柳条穿腮的大鲤鱼。
“我来收拾鱼。” 陈保柱接过鲤鱼,用刀剖开鱼肚,取出内脏。
他这边收拾鱼的时候,白志勇从火堆边扒拉出几个烤土豆。
土豆外层已经烧得焦硬,拿起一个,轻轻一掰。
土豆裂成两半,露出里面,面糊糊的黄色沙瓤。
大茶缸里装着焯过水的蕨菜,捞出来后撒上盐,当作凉拌菜吃。
吃饭的时候,陈保柱说起他们在山里遇到一把草的事。
白志勇微微皱眉,“那老徐家可不是好相与的,他怎么会答应去老徐家看病……”
(注:相与,意思是交往,打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