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保柱和刘洪峰在炕上坐着喝茶。
趁着屋里没别人,陈保柱问刘洪峰,“你大姨的儿子为啥比你年纪小这么多?”
正常来说,刘洪峰他大姨的孩子,肯定会比他大。
就算二胎年纪小一点,也不至于差这么多岁。
林二才十岁。
刘洪峰已经二十五了。
刘洪峰叹了口气,“我大姨是二婚,她之前生了个儿子归她前夫了,林二是她跟现在的男人生的孩子,林二还有个姐姐,是我现在这个大姨前窝的闺女。”
“刘洪峰,你又在背后说我坏话呢?”门外突然传来一个脆生生的女声。
刘洪峰默默打了两下自己的嘴,“哎,每回在背后讲这丫头,都会被她发现。”
他话音刚落,厚门帘挑起,从外面走进来一个20出头的姑娘。
她穿着件蓝布棉袄,两个胳膊肘上打着花补丁,补丁的布还挺新。
她进来后就盯着陈保柱看,眼神里满是好奇,“你就是那个柳仙?”
陈保柱连忙摆手,“不不不,我就是个要饭的。”
“要饭的?”姑娘更加震惊,“柳仙儿也要饭?”
陈保柱:“……”
他是人,不是蛇仙儿!
刘洪峰咳了两声,打岔道,“我大姨还没回来吗?我中午饭还没吃呢,正好在你家蹭一顿。”
姑娘哼了声偏腿上炕。
(注:偏腿,这里“偏腿”或“片腿”指的是用一条腿先上炕的动作)
到了炕上,姑娘大大方方地占据了靠炕柜的位置,从炕桌下面拿出来装烟草的小笸箩,搓着烟草叶子。
搓碎烟草叶子,姑娘拿出个长杆烟袋,点着了烟吧嗒吧嗒的抽起来。
陈保柱和刘洪峰都不以为意。
“大姑娘叼着大烟袋”,这是东北三怪之一。
在这山里,不分男女老幼,冬天为了驱寒、夏天为了防蚊,不少人都好这一口。
“你抽烟卷吗?”姑娘问陈保柱。
陈保柱摇头。
“不会?”姑娘诧异。
“抽不起。”
姑娘笑起来,“……你还挺耿直的。”
别看陈保柱才16岁,要饭的日子过的苦,他早就学会了抽烟。
只不过他这时也只是会抽,还没啥大的烟瘾。
再一个,他现在穷的很,抽不起。
刘洪峰拿出盒烟来,递给陈保柱一根。
陈保柱没有拒绝,接了烟,凑着刘洪峰划着的火柴,点着了烟。
“我叫林胜男,是林二的姐姐。”姑娘直爽地自我介绍,“我看你带着猎枪,你会打猎吗?”
“会一点。”
“你会猎鹿吗?” 林胜男问。
“你要鹿做什么?” 陈保柱问。
“我爷爷身体不太好,最近一把草给他看病,说是最好弄点鹿血泡酒,大补。”
“鹿血没卖的吗?” 陈保柱问。
林胜男摇头,“这东西只有猎人才能搞到,我们村子里也就一把草经常上山采药,可是他不会打猎。刘洪峰去山上也是摘点蘑菇捡个柴火什么的,不能指望他,他太废物了。”
刘洪峰嘬牙花子,“林胜男啊,你妈有没有告诉过你,说话要委婉一点?”
“说了。”林胜男满不在乎,她抽完了烟,挪了挪身子,贴在窗户纸上的一个小破洞往外看,“好像是我爸回来了。”
不一会,院里传来说话声。
林二跟着他爹妈走进来。
刘洪峰冲着林二的爹叫了声:“大姨夫。”
林二他爸是个看上去十分憨厚的汉子,他见到陈保柱有点手足无措,“那啥,小兄弟你坐啊,我去厨房给你炒两菜。”
说完他就去厨房干活去了。
属于话少,眼里有活的人。
刘洪峰陪陈保柱坐了一会,也下地去帮忙了。
炕上只剩下了陈保柱、林二还有林胜男。
林胜男再次问陈保柱,“你能猎到鹿不?”
陈保柱:“我不会,但是我可以学。”
“你要能猎到,记得给我带两瓶子鹿血,要兑酒的,多少钱你说就行,或是用东西换,都成。”
“你家有铁锅吗?” 陈保柱问。
“有一个旧铁锅,锅底破了,不过补一补一样能用。”
“要是带回来鹿血,能跟你换个铁锅吗?”
“行啊,到时我让我爹帮你把锅修好。” 林胜男道。
“你要不要跟你爹提前打个招呼,你能做主?” 陈保柱有点不太确定眼前的姑娘能做主,用铁锅换鹿血。
要知道铁锅在这个年代,可不是普通物件。
“你放心吧,铁锅的事我肯定说的算,不信你问我弟。”
陈保柱看向林二。
林二感受到来自姐姐的血脉压制,连连点头,“我姐说的算,我家除了我妈说的算,就是我姐……”
林胜男抿嘴乐,“弟弟真乖,下回姐还给你钱买糖吃。”
林二马上狗腿的凑上去,“姐,你坐的累不累?我给你捶捶肩吧?”
“嗯,可以。” 林胜男盘腿坐正。
林二上去给他姐捶肩膀。
陈保柱:这姐姐的家庭地位,不低啊。
午饭做好后,刘洪峰他大姨手脚麻利地在炕桌上摆开碗筷。
先是端上来一大盘金黄油亮的贴饼子,下面是焦脆的“嘎巴”。
接着是一海碗热气腾腾的土豆炖野蘑菇,里面还有几块泛着油花的猪肉。
这可是平时舍不得吃的好东西,一般人家只有过节才能切几两肉。
“保柱小兄弟,别瞅着,动筷!就跟在自个儿家一样!”林二他娘直接把一块最大的贴饼子塞到陈保柱手里。
林二他爹露出憨厚地笑容:“多吃点!半大小子,吃死老子,正能造的时候,别客气!”
陈保柱于是也不再客气,甩开腮帮子大吃起来。
咬一口贴饼子,就一口喷香的炖菜。
山里日子是苦,是累,可这人与人之间的情分,就像这炖菜,吃上一口,实实在在,热热乎乎的暖到人心窝子里去。
吃完饭,林二他娘又给陈保柱拿了两个饼子,装了一饭盒菜,说什么也要让陈保柱带回去给李黑龙吃。
陈保柱接了饭盒和饼子,道谢。
“谢啥,我闺女都说了,说你要帮着猎鹿,取鹿血给她爷治病呢。”
“我还不一定能猎到呢。”
“能猎着更好,猎不着你也别急,一定要注意安全……”
陈保柱带着鬼姑离开林二家。
林二一家送他到门口。
刘洪峰更是直接把陈保柱送出村。
到了村外,见周围没有别人,刘洪峰这才开口,“那两个找你的要饭的,他们昨天又来了。”
陈保柱道,“如果三天后你再看见他们,就说你在大撇子沟看到过我。”
刘洪峰一愣。
大撇子沟他是知道的。
那里有条泥水沟,沟底全是陈年的落叶。
不知道的一脚踩上去就会陷进去。
虽然不会整个没顶,但是也能没到大腿根。
刘洪峰露出坏笑,“你不会是想作弄他们吧?”
陈保柱一副无奈的模样,“我也没法子,就是想吓唬他们一下,他们知道怕了下回就不会再来找我了。”
“你说的也是……不过他们如果三天后没有来怎么办?”
“那就再等三天。”
“好,我记住了。”
“刘哥,这事你谁也别告诉。” 陈保柱提醒道。
“你放心吧,我肯定不说,就连我大姨也不告诉。”
……
注:东北三大怪:窗户纸糊在外,养个孩子吊起来,大姑娘叼个大烟袋。(现在网上流传的东北十大怪,是现代产物,最早只有三大怪。)
过去窗户纸都是糊在窗棂的里面,这样能避免风吹雨淋。
但在过去的东北,人们却把窗户纸糊在窗棂的外面。
这完全是东北人民为了适应当地严寒气候的顶级智慧。
如果窗户纸糊在里面,窗棂的格子(窗棂子)就会成为积雪的“容器”。积雪融化后,雪水会浸湿窗纸,很容易导致窗纸破损脱落。
养活孩子吊起来。
把婴儿放在一种特殊的摇篮——“悠车子”(摇车)里,然后把悠车子用绳子悬挂在房梁上。
过去东北农村多是土坯房,地上常有老鼠、虫子等,将孩子放在高处可以有效避免被咬伤。
“悠车子”的习俗源自满族等狩猎民族。
他们在迁移时,为了防止孩子在丛林中被野兽伤害,习惯将孩子的“摇车” 挂在树上。
后来演变为一种习俗。
(网络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