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候,山里的猎人用的猎枪都是 “撅把子”。
也就是前装填或后装填的单发霰弹枪。
像白志勇手里的,还由是清末民初流传下来的“鸟枪”改造而成。
曲振国和常兴使用的也都是差不多的土猎枪。
这种猎枪的特点是,口径就没有个统一的标准。
完全看能找到什么管子和工匠的手艺。
口径越大,装药和铁砂越多,威力也越大,但后坐力也惊人。
白志勇使的这杆猎枪,枪身的木头被手掌磨得油亮。
他熟练地用通条清理枪管,然后从药葫芦里倒出火药,再塞进一把自铸的铁砂。
陈保柱在树上观察着对面的野猪群。
突然他发现紧贴着山砬子边的一棵大树上面有一个硕大的树洞。
他不由得想起了白志勇晚上给他讲过的,关于熊冬天坐仓子的事。
这个季节,有的熊已经开始寻找树洞,准备冬眠……
这时候冬眠的熊往往没有睡实,开枪的话很可能会惊醒它。
陈保柱正想提醒树下的白志勇,但是三人已经开了枪。
“砰!”
“砰!”
“砰!”
一头野猪瞬间倒下。
野猪群顿时炸了锅。
陈保柱想象中的:野猪被枪声惊吓,四处逃窜。
现实中的:野猪有组织有纪律地排成一排,向着他们冲过来。
“卧草!”陈保柱吓了一大跳,“白爷小心!”
白志勇镇定自若,重新填了火药,从一个小铁盒里拿出一颗独头铅弹。
这种铅弹是专门用来对付大型野兽的。
冲在最前面的野猪离的越来越近。
曲振国和常兴都在手忙脚乱地重新填弹。
白志勇往枪里塞填垫片,再塞入一团“膛底”,将弹丸和火药压实、隔开。
炭头虽然还被拴着链子,但它已经做出了攻击姿态。
身体前部向下俯,尾巴如刀一般挥舞,牙床全都露了出来,吠叫时口水乱喷。
冲在最前头的野猪看见炭头,立即改变了路线,朝向了曲振国和常兴。
常兴急的直爆粗口,他最先把枪填装好,对着野猪就是一枪。
“砰!”
枪管炸膛。
碎裂的铁片就像手榴弹破片一样四处飞溅。
常兴的手臂被击中了。
原本想要去撞常兴的野猪被这突然间的爆炸吓了一跳,调头又往回跑。
白志勇对着野猪就是一枪。
“砰!”
曲振国也跟着开了一枪。
“砰!”
野猪身体摇晃着,还在继续往前跑。
白志勇解开炭头的链子,“去!”
炭头猛地冲出去,一口咬住了野猪的耳朵,然后利用身体的重量,用力把野猪往地上压。
野猪原本就身负重伤,在炭头的撕咬下,很快就失去平衡,缓缓倒下。
“白爷小心!”树上陈保柱突然大喊。
另一头野猪冲过来。
这时再填弹已经来不及了。
白志勇抽出腰间的猎刀,正面迎着野猪,丝毫不慌。
曲振国这时也抽出刀,但他的手都是抖的,明显不如白志勇镇定。
就在野猪快要扑到白志勇跟前时,树上的陈保柱突然大喊一声:“我来也!”
他手握扎枪从树上一跃而下,惯性让他的扎枪深深地刺中了野猪的背部。
陈保柱跳下来没站稳,摔了个屁股墩。
白志勇一把将他扯起来,手里猎刀准确无误地捅进了野猪的脖子。
这时野猪的獠牙离陈保柱的后背只有一拳的距离。
曲振国吓出一头冷汗。
炭头又扑上来撕咬这头野猪。
白志勇抽刀时,野猪脖子上的鲜血喷出来,溅了陈保柱一脸。
“你很勇敢。” 白志勇对陈保柱道,“但是很蠢,扎枪要往要害扎,你扎野猪背能扎死?”
陈保柱心虚地嘿嘿笑了两声。
这时其他野猪见到死了三个同伴,于是再也不往上冲,顺着另一侧的山道逃走了。
收获了三头野猪,曲振国他们也没有再追的想法。
“常兴你怎么样了?” 曲振国问。
常兴捂着流血的胳膊,恨恨道,“死不了。”
“你这几杆破枪也太差劲了,之前炸膛了一杆,这个又炸。” 曲振国道。
陈保柱这才注意到常兴背着的竹筐里放着好几杆枪,全都是老旧的土猎枪,也不知道他是打哪弄来的这么多……
常兴疼的龇牙咧嘴,曲振国帮他包扎伤口。
白志勇一把揪住陈保柱的领子,就像提小鸡似地把他提到死去的野猪边上,“你记住了,下次用扎枪扎这里,这里……就是扎后面腚眼子也比扎后背强。”
陈保柱只觉得自己的腚眼好像也跟着疼了起来,“我知道了。”
“炭头是钳狗,它的作用是控制住猎物,如果你以后有自己的猎狗,你要学会跟自己的狗子合作,它们可是最值得信赖的伙伴,比人强!”
陈保柱觉得白老头这话是故意说给某些人听的。
“为什么叫钳狗?” 陈保柱问。
“钳子的意思,它会咬住猎物,牢牢的就像钳子似的钳住对方,让猎物无法逃脱,控制住猎物,直到猎人赶到。”
“如果猎人没有赶到会怎么样?” 陈保柱又问。
白志勇哼了声,“如果你只有一条猎狗的话,那无异于让它送死,但是如果你有四条以上的猎狗的话,它们会想办法自己把猎物咬死。”
陈保柱看向炭头。
炭头还在撕扯着死去的野猪。
炭头现在就像一头野兽,被鲜血的气味吸引,兴奋地停不下来。
那是原始的对于狩猎的渴望。
看着这一切,陈保柱居然也感觉到了兴奋。
“害怕吗?”白志勇问他。
陈保柱用力点了一下头,但又摇头,“更多的是兴奋。”
白志勇满意地捶了他的肩膀一下,“兴奋就对了,怕危险的人不配当猎人,来,教你最重要的一件事,狩猎成功后,要祭山神。”
白志勇提着猎刀来到死去的野猪跟前,原地给野猪开膛。
炭头马上乖巧地坐下,盯着白志勇干活,只有它的尾巴出卖了此时它那激动的心情。
白志勇取出了野猪的内脏,并把猪肠子挂在附近的树枝上,嘴里念叨着:“山神爷,老把头,感谢您赏饭吃。”
陈保柱站在旁边静静地看着。
他在丐帮里待了好多年,他知道每行都有每行应该遵守的规矩。
白志勇转身又割了块猪肝递到炭头嘴边。
炭头小心翼翼地张口从白志勇手里接过猪肝,几口就吞下了肚。
它用舌头舔了舔鼻子。
这是没吃够的意思。
白志勇又把猪心从中间划开,喂给炭头。
温热的猪心,里面带着一包血。
炭头大口吞吃着,嘴巴边沾的全是血。
白志勇把另半颗心脏递给陈保柱。
陈保柱:“……白爷,你是让我……吃?”
白志勇:“……我特么是让你喂炭头吃!”
陈保柱不好意思地接过猪心,“我还以为你让我吃呢。”
白志勇:“……”
这孩子是不是缺根弦?
(注:缺根弦,东北话,意思是缺心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