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黑龙缠着曹师傅要听鬼故事。
曹师傅表面嫌弃,一个劲的摇头,“有啥可说的,怪吓人的,你们要是听了晚上好不敢出来撒尿了。”
“不能,你讲哩?” 陈保柱也跟着劝曹师傅。
“你们真不怕?”
陈保柱和李黑龙全都点头:“不怕。”
“那行,我就跟你们多唠叨几句。” 曹师傅带着他们两个远离了冰雪的滑道——箭子道,“咱们这边的林子里呀,晚上可吓人了,风嗷嗷地嚎就像鬼叫,传说以前有个高丽人在山里砍木头。
他干活又累又困,后来他一边干活一边就睡着了。
结果一下子冻死了。
晚上又是刮风又是下雪,根本没人知道他死了。
一直等到第二年开春,才有人发现他躺在雪地里,手里还握着斧头。
人就像睡着了一样,一点也没坏。
有人就过去碰了一下他,结果他的嘴里发出“嚎”地一声。
可把干活的人吓坏了,连滚带爬的跑了。
后来在林场干活的人都不敢晚上出门,都怕碰上“高丽鬼”。
其实他也是个人呐,就是死的时候嘴里堵了口气,被人一碰这口气吐出来了。
不过从那以后,只要晚上出来干活的听见风嚎叫着像鬼叫,大伙都说那是高丽鬼又在叫了。
他一叫,就得烧纸。
所有管槽子的槽子头都会提前备些烧纸……这也算是干我们这行的一些风俗吧,不过你们听了可不要到外头去说,这些事咱们自己心里清楚就行。”
陈保柱自然明白这里的道道。
李黑龙不懂啊,他瞪着两个眼珠子一脸茫然,“为啥不能说啊?”
陈保柱踮脚伸手按住李黑龙的后脑勺,逼着他点了两下头,“你就说你记住了!”
“俺记住了。”
陈保柱这才满意的松手。
“李黑龙听你的,以后你多照看着他些。”曹师傅也看出来了,李黑龙虽然憨傻,但他听陈保柱的。
陈保柱是个聪明孩子,有他在,就不怕李黑龙办蠢事。
陈保柱连连保证,“曹师傅你放心,我肯定看好他。”
曹师傅带他们看完了箭子道,又把他们带去了林场驻地。
这时候的林场驻地还没有发展成村镇,它只是人为清理出来的一片空地。
驻地的房子跟林场的小木屋截然不同。
这里的房子用粗细不一的原木一根根“垛”起来,木头间的缝隙用黄泥掺着草根填塞住。
斜屋顶,铺着茅草。
窗户极小,上面蒙着厚厚的泛黄窗户纸。
曹师傅推开一扇沉甸甸的木门。
一股混杂着汗酸和烟草味的热浪扑面而来。
陈保柱一个会抽烟的人,都被熏的睁不开眼睛。
屋里全是烟。
雾气昭昭的,不知道的还以为起了火。
曹师傅面不改色,迈步进了屋。
陈保柱和李黑龙用手扇着风,驱散眼前的烟雾。
等到进了屋里,慢慢的他们的眼睛才适应了烟雾中的光线。
墙体表面被熏得乌黑油亮。
与火墙相连的,是一排大通铺。
铺面是用粗糙的木板钉成的,上面铺着厚厚的、已经板结的干草。
工人们的铺盖卷全都打着补丁,杂乱地堆在上面。
通铺上面,横七竖八地拉着几根绳子。
搭着被雪水湿透的棉袄、衣裳,还有包脚布。
它们就是屋里酸臭味的来源。
工人们盘着腿坐在大通铺上,抽着旱烟,看见曹师傅带了两个年轻人进来,他们全都抬头好奇地看过来。
陈保柱之前在林场住过几天,这里头有几个老工人他都认得。
“陈工!王工!” 陈保柱笑眯眯地打招呼。
“哎呀,原来是你小子。”一个满脸络腮胡、嗓音沙哑的老工人开口道,“你终于来林场了。”
“是啊,我给大家介绍一下,这是我兄弟,李黑龙。”
众人打量着李黑龙,都对李黑龙的身高表示震惊。
“好小子,这个头……绝了!”
“这小子一看就是有把子力气,能干活。”
“俺不但能干活,俺还有尾巴呢。”李黑龙拍着胸脯,“你们要不要看俺地……唔?”
陈保柱一把捂住了李黑龙的嘴。
老工人们不懂陈保柱为什么突然捂住李黑龙的嘴,不让他说话。
一旁的曹师傅眼底闪过一丝狡黠,他对众人道,“李黑龙说他有个外号,叫秃尾巴老李。”
“啊?难道他是黑龙江过来?他真有尾巴?”一个老工人问。
李黑龙一把将陈保柱捂着他嘴的手扒拉开,“俺真有尾巴,你要看吗?”
那个老工人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见李黑龙转过身,速度极快地把裤子脱了。
大通铺上的工人们一片寂静。
曹师傅忍着笑,把脸扭过去。
陈保柱生无可恋地站在边上。
他已经放弃了。
反正拦是拦不住了,算了,想看就看吧。
反正李黑龙也不是什么大姑娘。
就是让人看了也不会少块肉去。
李黑龙还挺得意,问大伙,“你们瞧着了吧?俺的尾巴!”
老工人们一口烟儿呛到嗓子里,咳咳地咳。
有的人眼泪都咳出来了。
“快……咳咳咳……保柱啊,你快让他把裤子穿上!”
陈保柱问:“你们都看清楚了吗?”
“我们看那个干啥……辣眼睛……”
“别,麻烦大伙都看清楚点,别以后说自己没看清,黑龙哥搞不好还会跑去让你们看一遍。”
众人听了这话齐齐变了脸色,纷纷改口:“我们看清楚了!”
“是啊,我们都看见了,快让这小兄弟把裤子穿上吧。”
李黑龙这才把裤子提起来。
这时不知哪个老工人低声嘀咕了句,“……这小子人高马大的,活儿还真不小。”
一时间,屋里又是一片死寂。
陈保柱装作没听见。
李黑龙却听见了,大声问,“啥活儿?”
曹师傅抹了把脸,“他们在说林场的活,今晚你们就在这凑合着挤一宿,等明天再给你们另外安排。”
“没有空屋吗?” 陈保柱问。
“空屋有,但是平时没住人,屋里太冷,就算今晚烧炕也热乎不起来……”
天冷,没人住的屋都被冻透了,一般这种屋子要烧炕好几天才能“缓”过来。
陈保柱点头,“行,我们就凑合一晚,等明天我们去挑个空屋。”
“你们俩自己住?” 曹师傅问,“人少了住的可冷。”
“没事,我还带着三条狗,和大伙住一块我怕狗误伤人。”
话刚说到这里,门开了,从外头又进来一个人,嘴里嚷嚷着,“外头那三条狗是谁的?咋有只长的咋像狼似的……”
陈保柱立即开口解释道,“那是我的狗,有一条是狼青,长的是挺像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