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下山前,白志勇等人来到了一片树林中。
炭头和二驴低头嗅闻着什么,神情专注。
白志勇把陈保柱叫过去,“你看看这个,这是鹿的粪便……你记住了,猎人要不但要枪法好,更重要的是,要学会辨别各种动物的粪便。”
李黑龙也凑过来,“俺们有狗,为什么还要记住这个?”
白志勇:“虽然你们有狗在身边,但打铁还需自身硬,这些本事学会了就是自己的,一辈子都受用。”
李黑龙认真地听着,看着同样认真学习的陈保柱,他突然蹲下来,把脸凑到鹿的粪便上……
陈保柱一把薅住他,“你干什么?”
“俺在学习呀。”李黑龙认真道,“俺看炭头都在闻,俺也要闻一闻,记住它的味道。”
白志勇看着李黑龙,一言难尽道,“你记住鹿粪便的形状就行,味道……可以不用记。”
吴豹子在后面哈哈哈地笑,嘴都快咧到耳朵根了,“黑龙这小子真有意思!”
白志勇哼了一声
吴豹子笑的更大声了。
狗子们不明白吴豹子为什么笑,全都仰着头,一会看看白志勇,一会又看看吴豹子。
陈保柱也对李黑龙挺无语,“你看看就行,别上手……别拿棍捅!你把那棍给我扔了!”
……
随着太阳逐渐偏西,山林中的光线也很快跟着暗了下来。
明亮的金色光芒渐渐变的柔和。
天空的颜色从清澈的蔚蓝,向着更幽暗的青蓝色过渡。
西边的天空堆积起鱼鳞状的云彩。
橙色的夕阳斜照过来。
白桦林的银白色树干,就像涂了一层浓稠的蜂蜜。
金晃晃的刺人眼。
白志勇从怀里掏出鹿哨,对陈保柱道,“如果有鹿来,你先开第一枪,如果没打中老豹子会补枪。”
“我开第一枪?” 陈保柱惊讶。
要知道第一枪如果没打中,猎物就会逃跑。
就算后面补枪的难度也会大大增加。
因为第一枪打的是相对静止的猎物。
而补枪是要在猎物受惊逃跑中射击,难度可想而知。
陈保柱担心地去看吴豹子。
吴豹子满不在乎,“你放心打就是了,不过我得提醒你一下,得看住了你的狗,不能让它叫出声吓跑了鹿。”
没等陈保柱回答,李黑龙弯腰就把鬼姑抱在了怀里,一只手捏住了鬼姑的嘴筒子。
鬼姑:……
陈保柱问,“炭头和二驴会不会叫?”
“你不用管它们,它们都是经过白冬狗子驯过的。”吴豹子摆手。
众人在下风口处埋伏起来。
身上堆满了枯草。
李黑龙一手抱着鬼姑,另一只手始终掌控着鬼姑的嘴筒子。
鬼姑很不情愿,它挣了几次,但是它那点力气敌不过李黑龙,于是它放弃了。
炭头和二驴则学着白志勇和吴豹子的样子,四肢压低,匍匐在枯草堆里。
它们从枯草的间隙往外看,偶尔伸几下舌头。
白志勇吹响鹿哨。
那声音在公鹿听来,意味着挑衅。
声音在树林间回响,传出去很远很远……
……
时间在等待中缓慢流逝。
就在陈保柱以为不会有回应的时候,树林深处传来枝桠断裂的脆响。
来了吗?
李黑龙好奇地瞪大眼睛。
陈保柱握紧猎枪,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悉悉索索的声响越来越近。
然后,猎物终于出现了。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副巨大的、如同古老珊瑚般的犄角。
在黄昏的暮色中泛着奢华的光泽。
枝杈繁复,犹如一顶王者之冠。
王冠之下,是一颗高傲的头颅。
脖颈粗壮,肌肉线条在紧绷的毛皮下清晰可见。
一身深栗色的皮毛,就像上好的绸缎,闪烁着健康的光泽。
陈保柱情不自禁地屏住呼吸。
这是他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观察一头公鹿。
它的体型比他想象中要庞大得多。
肩背隆起,四肢强壮而有力。
他觉得,如果它踢自己一脚,自己很可能会被它踢死。
公鹿警惕地昂着头,湿润的鼻翼微微翕动。
交配的季节,它的眼里没有丝毫的温驯。
它是暴躁的,野性的。
它在寻找着敌人。
敢于挑衅它的敌人,都将接受它的锋利犄角。
它缓缓接近,每一步都踏得沉稳而谨慎。
陈保柱握枪的手心,不知何时已满是汗水。
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震撼。
它太美了。
白志勇的鹿哨再次响起,这一次的鸣叫更加短促、尖锐,充满了不屑与直接的挑战。
公鹿猛地停住脚步,胸腔剧烈地起伏了一下,发出一声低沉、如同闷雷般的回应的鼻息。
它开始用前蹄焦躁地刨着地面的泥土和落叶,巨大的犄角微微放低,摆出了战斗的姿态。
吴豹子也已经架好了枪。
陈保柱知道,现在就是射击的最佳距离。
就在这一瞬间,他突然更加的理解了白爷以前说过的话。
要做一个遵循古老法则的索取者。
……
要有存有敬畏之心。
……
无论枪法多准,性格多强势,在大自然面前,始终保持谦卑。
这,既是信仰,也是智慧。
既是感恩,也是生存。
他的食指扣在了扳机上。
这不是一场简单的狩猎。
这更像是一场角逐。
他们索取它的生命,以延续自己的生命。
他必须明白这索取的分量与代价。
“砰!”
他的枪响了。
公鹿被枪声吓了一跳,身体猛地原地跳起。
与此同时,它也中了枪。
不过这一枪并不致命。
它转身想要逃开。
吴豹子补了一枪:“砰!”
公鹿缓缓倒在了地上。
陈保柱感到自己的心脏剧烈跳动。
在这一刻,他仿佛与这片古老山林的脉搏同步了。
“打中了!”李黑龙放开鬼姑,开心地嚷嚷起来。
狗子们也都跟着李黑龙一块嚷嚷,不过它们嚷嚷出来的声音是“汪汪汪”。
陈保柱抱着枪还沉浸在狩猎成功后的喜悦当中时,白志勇和吴豹子已经拽着李黑龙冲了出去。
“快,趁热取血!”
两人没有丝毫耽搁,默契配合。
他们教李黑龙用随身携带的结实绳索迅速捆住公鹿的两条后腿,将绳头甩过一根粗壮的树枝,合力将这三百多斤的躯体头下脚上地倒吊起来。
鹿头自然下垂,脖颈伸直。
白志勇拿起搪瓷盆,放在树下。
吴豹子是满族猎手,他对这套流程尤为熟稔,他抽出刀,一手稳稳托住鹿的下颚,另一手刀尖刺入鹿喉下方。
瞬间,暗红色的鹿血喷涌如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