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已经很晚了,李黑龙不停地打着哈欠。
白志勇叫陈保柱烧了一锅水,让李黑龙洗个澡,去一去身上的虱子。
李黑龙的头发很长,就算洗了也没办法去虱子。
白志勇拿来了剪刀,“给他头发剪短。”
陈保柱有些犹豫,“我只会刮光头。”
“这有什么难的,剪就是了。”
“白爷你会吗?你给我打个样,我学一学。” 陈保柱虚心请教。
白志勇抽着烟袋锅,拿起了剪刀,“剪头没什么难的,我以前还给我孙女剪过头呢,找个小盆扣在脑袋上,沿着盆沿下剪子就行……”
他一边说着话,手上剪着。
李黑龙身体突然扭动起来。
陈保柱一把按住,“你别动,当心白爷剪坏了。”
白志勇继续剪。
不一会李黑龙身体又开始扭动。
陈保柱再次把他按住,“都说了,别动!”
李黑龙安静下来。
白志勇剪刀咔嚓咔嚓,不一会就剪完了。
李黑龙变成了个小平头。
“怎么样,我手艺还不错吧。” 白志勇眯缝着眼睛,叼着烟袋锅。
李黑龙站起来,用两手捂着两只耳朵,“白爷,能先带俺找大夫治耳朵吗?”
白志勇:???
陈保柱上前拉开李黑龙捂着耳朵的手,惊呼:“我草,耳朵被剪破了!”
白志勇拿着烟袋锅的手一滞。
李黑龙两手拿开后,带血的耳朵也露了出来。
白志勇:“……”
陈保柱替李黑龙捂住伤口,“白爷,快啊,怎么办啊?”
白志勇略有心虚,“我那有一把草配的外伤药,很管用,你给他涂上点,找个布包起来。
于是,李黑龙在临睡前,喜提两只包着布的招风耳。
李黑龙原本耳朵就挺大的,这么一包,看着就像动物的大耳朵,支棱着。
引得炭头和鬼姑总是盯着李黑龙的脑袋看。
它们不明白,这个人怎么突然间长出了一对大耳朵。
好在李黑龙皮糙肉厚,耳朵伤了也没当回事,晚上睡的呼呼的。
第二天一早,三人起来,煮了点地瓜粥吃。
白志勇带着陈保柱和李黑龙出门。
炭头和鬼姑跑在前头,时不时停下来回头等着他们跟上。
“我的地仓子在山的东侧,我平时叫它东屋。” 白志勇对陈保柱道这,“在西侧的山上有个没人住的地仓子,以前我打猎经过时偶尔会在那里住一晚,你们两个可以搬进去住。”
“那个地仓子原来是谁的?” 陈保柱问。
“都是山里像我这样的老冬狗子的。” 白志勇慢悠悠道,“老冬狗子死了以后,地仓子就空下了,一些无家可归的人可以住进去。”
三人走了小半天的山路,拨开几乎与人齐高的枯草。
一个废弃的地仓子出现在众人面前。
地仓子,其实就是顺着山坡搭的,一半在地上,一半在地下的窖子。
白志勇拉开地仓子的木门,领着陈保柱和李黑龙走进去。
仓子里头都是用木头搭的,上方是‘人’字形角架,柱脚埋在土里。
四面墙壁都是圆木,俗称“霸王圈”。
圆木的两头和中间接榫处凿成槽口,再用与槽口同等大小的木塞子堵上,使上下两根圆木牢牢地衔接起来。
圆木间的缝隙用和好的稀泥加草填充,俗称“草沾泥”。
白志勇指着圆木墙,“这里你们得自己重新修补,用草沾泥填上,这个仓子是暖仓子,当初修建的时候比我那仓子要精细讲究许多,你们能住在这里冬天就不用担心会冻死了。”
陈保柱参观了一遍地仓子后又惊又喜。
他能看出来,这里的确比白爷的地仓子要好上许多。
“你们要记得,仓子里不笼火,做饭都在仓子门外。” 白志勇嘱咐他们。
“可白爷你那仓子里有炉子。” 陈保柱不解。
“我住了一辈子的地仓子,你们才住几天,要是起了火你们光屁睡雪地里?” 白志勇鼻子哼了声。
陈保柱瞬间乖巧,“是,白爷你说的对,听你的准没错。”
只有他一个还好,现在多了一个李黑龙。
李黑龙是个憨傻的,仓子里真要生火,估计他真能把地仓子给点了。
俗话说,听人劝,吃饱饭。
还是听白爷的吧,准没错。
这个地仓子还有木制的窗户。
不过窗户没有玻璃,上面挂着草帘子,估计是夏天用来通风用的。
“从这个地仓子出来,往北两里地,有一个小溪,不过冬天的时候会结冰,天暖的时候你们可以去打水,水桶和生活用品你们可以去山下村里的供销合作社买,打猎得来的皮毛也可以在供销社卖,不过那里收购价不高,但是肯定卖得掉。
如果你们没钱,还可以用打猎得的东西换食盐、火柴一类的用品。”
“除了供销社,还有别的地方能卖高价?” 陈保柱心眼多多啊,他一下就听出了白志勇的话外音儿。
“嗯,有些私人贩子,老客,他们偶尔会进到林区村子里直接从我们手里收购,他们给的价格高,不过有风险……”
陈保柱秒懂。
1950年私人商业虽然存在,但是已经受到了严格的限制。
“真希望有机会我也能见识下老客。” 陈保柱嬉皮笑脸道。
白志勇瞥了他一眼,“两天后我正好要下山一趟,咱们这些日子打到的东西得出手了,到时卖掉也有你的一半。”
“不知道钱够不够买把枪。” 陈保柱念叨着。
其实他心里清楚,新的土猎枪他是买不起的,但是旧的,有可能。
“正好我要去见的那个老客他手里就有几把旧的土猎枪,都是好用的,你如果在看上的,我帮你讲个价。”
陈保柱激动地学着戏文里的人,抱拳拱手,“多谢白爷!”
在山里,没有枪是无法保护自己的。
白志勇教他们怎么修地仓子,然后又把附近山里的情况跟他们说了。
鬼姑初次来到这个地方,忙着在附近的树下撒尿,留下它的气味。
地仓子的后面,是一片白桦林。
深秋,白桦林褪尽了叶子,只剩下无数根白花花的树干。
直挺挺地指向天空。
不远处,是一丛丛不知名的灌木。
仅存的几片叶子红得滴血,在萧瑟的寒风里颤抖着。
更远处,是墨绿色的松树林。
层层叠叠,松涛如同海浪一般,一直涌到天边。
陈保柱和李黑龙站在地仓子的门口,望着这里的一切。
“往后,这里就是咱们的家了。” 陈保柱道。
李黑龙憨厚地笑,“这挺好的,有墙,有房顶,还能生火取暖,比睡桥洞子强,强一百倍!”
这里没有锁链,没有呵斥,没有为了活下来的委曲求全,也没有被迫的摇尾乞怜。
有的,是自由的空气,和无边无际的大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