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学铃一响,时昭动作飞快地把书一合,包一拉,水杯顺手一塞,就站起了身,整套动作行云流水般自然。
硬生生拿出了当年赶去训练,偏偏又要“抢救”一下文化课时候的架势。
“时昭。”
熟悉的声音再次出现,只是这一次切原没有动,声音里带着执拗,“一球。”
犹豫不过几秒,时昭还是在这时候停下了脚步。
他真得没懂为什么有人会因为他的两个球就纠结了一整天,说得理直气壮但又认真得很。
“你答应了?”
转过身的时昭看着这会儿眼睛亮晶晶的切原赤也,难免联想到曾经他队伍里那些弟弟们。
可能在十几岁的年纪,就是会有他们独特的,比较执着的点。
想不明白切原为什么会这么热衷于这件事情,被他抓着胳膊就往外跑的时昭还是很难想明白,但点了这个头,时昭也没再想过反悔。
一球就一球吧。
明明都已经“坚决”放弃了,可在这条路上,他还是太多次这样,试一下,打一个,玩一玩。
有个打网球的前桌,还是那种热爱得恨不得把球拍带进教室的类型,对他的“诱惑”……是真的不小。
时昭感觉自己的自制力也是越发不行了,特别是来到了这个运动强校之后。
这一“拽”,时昭也是没想到切原抓着他的胳膊就再也没松开过,一路就这样到了网球场附近。
“一……二……”
看着场地里低年级的新成员都站好位置、挥拍都练习到一半的样子,时昭也是暗道一句草率了。
忘记这儿人会这么多。
网球场边,一串拉链声轻轻响起,球袋被放在椅子上,带出些不轻不重的响动。
时昭身后也很快传来了脚步声,又是那种不急不缓又显然不止一两个人的队伍。
“你这是捡着宝了?puri——这么早就带人来打球。”
声音轻飘飘的,尾音好像带着轻佻和几分打趣。
循声望过去,时昭又看到了一个白毛,是昨天正选队伍那位。
原来他说话是这种风格的。
除了他见过不止一次两次的几位,时昭又记住了一个正选,眼神漫不经心,且又是一个嘴角自带上扬弧度的存在。
而他旁边这个……
嚼着口香糖的红发少年,这会儿正吹了个泡泡,一副很想凑近点看看热闹的架势。
他好像没有在昨天那场突然的双打之后见到这位。
时昭接了个拍子的功夫,就发现他一边吹着泡泡,一边冲他们那边挑了挑眉,似乎正等着点什么好戏发生。
“一球就一球吧。”
已经按耐不住,马上要上场的切原嘀嘀咕咕也不忘回头补了一句,“前辈别又给他吓跑了。”
下一秒,一句话没说又被切原紧紧盯着,生怕跑了的时昭:???
站在网球场边上的红发少年嚼着糖,视线挨个扫过站在球场上的两位,忍不住小声吐槽着,“我们有这么可怕吗?”
白发少年漫不经心地接着话,“他倒是也不怕他现在的样子吓到他。”
“切原这次这么急吗?上来就红眼了,直接恶魔化?”
昨晚浅浅围观了一会儿,看到了一球的仁王面对身边小伙伴的一问,只是饶有兴致地站直了一些,友情提醒着,“你待会儿看了就知道为什么了。”
说话间,场边其他几位正选都没出声。
他们只是站在最边侧的位置,没人靠近,也没人走开,目光却都落在那道正走向球场的身影上。
这会儿的时昭正第一次直面状态很奇怪的切原赤也。
站上场地的切原,眼睛果然已经泛红了。
这不是时昭第一次看到他红眼睛,但面对他此刻整张脸都泛起了红色,像是情绪和肾上腺素一瞬间涌到了极点,眼神“凶”地感觉要吃人。
手指紧扣着球拍,身上的呼吸都显得不那么均匀,而且越来越重。
时昭站在球场另一边,隔着一道网线,看着对面这副状态,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这个状态能对吗?
啪——
球被抛起,切原先发。
那颗黄绿色的网球起速极快,带着点旋转,带着显而易见的攻击性,完全不是“打一球”那种松弛的节奏。
时昭脚下微动,身体微转,用最简单的正手回击回去。
回球不重,精准地压在边线附近。
时昭在控制落地。
还是早上还给切原的那副拍子,再一次回到时昭的手上,没有那么那么适配他,弦偏紧,但握在手里的时候,时昭的身体还是很快开始适应。
切原的球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凶”一些,应该热一下身的。
但切原没有给时昭可以分心去多想的机会。
“啪、啪、啪”,球来球往,几拍下来,节奏不快不慢。
切原显然也察觉到了时昭的“试探性控制”,逐渐加重了下压和旋转,逼迫节奏加速。
可时昭非但没有被拉乱,反而在高速对拍中越发游刃有余。
他每一步都像踩在了节拍点上,迎球、挥拍、回击——干净利落,没有多余动作,回球仿佛不带情绪,速度却越来越快。
连续五次,落点精准压在同一区域,把控节奏的意图毫不掩饰。
比球速……
他的速度是在上辈子小老头魔鬼训练下被敲打出来的,某种程度来说是他的舒适区。
但也就像他强调了很多年的那句话一样,“能控制节奏的人,才是比赛真正的主导者。”
时至今日,哪怕换了世界、换了球拍、换了身份,他还是习惯用节奏去下意识地压制。
切原,上钩了。
每一次被打回来都算不上刁钻但频繁被往后压的切原眼睛红得甚至有点充血,球速陡然一提,落点狠、角度刁。
一球更比一球重,近乎蛮力地往死里压。
时昭瞥了一眼他的红眼睛,眼神沉了下来。
这个状态……他想他终于知道是什么了。
强行提高身体机能,比起技巧或者节奏的把控,这是一种几乎在靠意志强行驱动身体的打法,短时间内能打出远超平常的球速和破坏力,但代价极高。
身体负荷……
他想起了队里那个曾经被寄予厚望的天才少年。
成了他们中年纪最轻、但伤病最重的一个。
那场比赛后,他再也没打过球了。
脸上的懒散随风而去,神情一寸寸收紧的时昭也握紧了拍子,指节泛着白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