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寒意毫无预兆地从脊椎骨缝里钻出来,迅速蔓延至四肢百骸。
江黎的指尖冰凉,甚至忍不住轻轻打了个寒颤。
她一直以为,迟宴州只是个心思深沉、手段狠厉的商人,顶多……是人脉比较广的商人……
可是,现在看来,他的势力远不止如此。
天石国际……最高决策人……跨国危机处理……政府机构客户……
这些词汇组合在一起,勾勒出的形象,与她这几天见到的迟宴州,产生了令人恐慌的割裂感。
她竟然,和这样的一个人,领了结婚证、睡在同一张床上,甚至还……
江黎紧紧的攥着文件袋,努力平复着自己的心情。
他平日里,顶多就是板着一张脸,喜欢耍流氓和威胁人罢了,她应该没有得罪他的地方吧……
江赫看着她失魂落魄的样子,忍不住伸手,像小时候那样,轻轻弹了下她的额头。
“现在知道怕了?招惹他的时候怎么想的?还真是一见钟情不成?”
什么,一见钟情……
江黎缓慢的回神,描画精致的小嘴一瘪,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
“哥哥……”
她心虚的瞥了一眼旁边的爸妈,然后使劲凑到江赫耳边,极其小声的说了一句。
“你还记得我悔婚那天睡了个男模吗?”
“……”
江赫的眉头一皱,有些不可置信的盯着她。
江黎囧着脸,虽然很不想承认,但是却郑重的点了点头。
两个人对视的神情分外精彩,看得旁边的江启鸣和苏悦一头雾水。
“算了,事已至此,走一步看一步吧,你也不用担心,他做的肯定是正经生意,否则政府不会跟他有合作的。”
江赫无奈扶额,顿了顿,又问了一遍。
“他真的对你很好?”
“算……好吧……”
江黎举起自己的左手,那颗价值不菲的钻戒,在灯光下闪着耀眼的火彩。
“只有戒指?没说办婚礼吗?”
“不用婚礼!就目前这种情况,我自己都是懵的……哪有心情办婚礼……”
这话一出,客厅里面一阵沉默。
就在这时候,张妈推来了一车礼盒,看着江黎说道。
“小姐不在的这几天,有几个品牌方都给你寄了礼品,走的时候都带着吧。”
“礼品……我看看……”
拆快递,人生一大解压方式。
江黎把那几页资料扔得远远的,轻车熟路的从茶几隔层里拿出拆快递的小刀子,坐在地毯上开始忙活。
锋利的刀尖划开精致的包装,露出里面各式各样的奢侈品——
限量款丝巾,最新季的珠宝杂志,高级定制香氛……
都是各大品牌方,对于她这位顶级VIp的例行维护和心意。
她漫不经心地拆着,直到拿起一个扁平的、包装尤为考究的深蓝色礼盒。
她隐约记得,这好像是两个月前,某家顶级皮具品牌发来的定制确认函,当时她……
心里猛地“咯噔”一下,还没等她完全回忆起具体内容,手指已经下意识地打开了盒盖。
一条做工精湛、皮质细腻的男士皮带静静躺在黑色丝绒衬垫上。
金属扣头闪着冷冽的光,而在皮带内侧,一行精致的手工刻字,像是烧红的烙铁,烫得她灵魂出窍。
【peixingZhi】
江黎的脸色“唰”地一下白了,这才记起来,这是她结婚前两个月,特意去店里定制的这条皮带。
结果时间太久,经历了上辈子的惨状,包括后来悔婚、领证,她早把这晦气东西忘得一干二净,没想到会出现在这里……
“先生,太太,迟先生来了。”
张妈的声音响起,江黎猛地抬头,恰好看见迟宴州颀长的身影正从门外走进来。
他先是看了江黎一眼,然后礼貌地向坐在沙发上的人颔首。
“爸,妈,哥哥……”
“宴州来了,快坐。”
苏悦起身笑着招呼,见他重新把目光落在江黎身上,连忙帮她说好话。
“阿时出差刚落地,就把昭昭叫回来吃饭了,我们刚刚还说给你打个电话来着。”
“是我考虑不周,领完证以后,都没陪昭昭正式回过门,刚刚联系昭昭没反应,我估计她是跟家里人在一起,就过来看看。”
这话说的简直是教科书级别的,江黎听了都忍不住要夸一句谦谦君子。
他的目光落在她手上的礼盒里,一目了然的内容物和她脸上尚未褪去的惊慌,令他原本沉寂的眼神里,多了几分阴翳。
江黎的手一抖,“啪”地一声重重合上盒盖,动作突兀得引得家里人都看了过来。
她将那个深蓝色盒子死死按在自己腿边的地毯上,想用裙摆盖住,却又觉得过于刻意,一时之间,手足无措。
迟宴州不紧不慢的迈步,走到了江黎面前,缓缓蹲下身子。
“在拆礼物?”
他的声音低沉温和,听不出丝毫异样,仿佛只是随口一问。
江黎只觉得喉咙发紧,在他的眼神压迫下,胡乱编了一个理由。
“嗯……这是我给哥哥定制的一条皮带……”
江赫突然被点名,不期然的挑了下眉。
他可从来不用自动扣的皮带,他刚刚隐约看见了的,明显在撒谎。
该不会是……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迟宴州已经握住了江黎的那只手。
“让我看看昭昭的眼光,回头记得帮我也定一条……”
他的动作极其自然,语气里甚至还带了一丝调侃。
可在江黎听来,这无疑是恶魔的低语。
她想挣脱,手腕却被他稳稳握住。
“既然是给我的礼物,应该我亲自拆吧?你想要的话,可得往后排一下队。”
江赫突然来到他们身边,没有理会他们两个之间微妙的氛围,兀自把那个盒子从江黎手上拿走。
他打开盒子看了一眼,皮带内侧刻着的“裴行之”三个字的拼音,清晰地暴露在客厅明亮的灯光下。
他一猜就是……
“皮质不错,做工也精细,还是昭昭贴心。”
江赫把皮带拿出来,指腹故意遮挡了那串拼音,大大方方的给迟宴州看了一眼。
“你这可不用攀比,毕竟你们才刚结婚,昭昭有钱没地方花,经常给家里人买礼物,这种东西你以后肯定多得是。”
江黎见状,感动得差点落下泪来。
果然是她的亲哥哥呀!血浓于水的亲哥哥!
迟宴州蹲在原地,目光从江赫手里的皮带,缓缓移到江黎那张强装镇定的脸上。
他深邃的眼底像是掠过了极淡的冷嘲,但却转瞬即逝,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
“那我倒是有点期待,以后有老婆给买礼物的日子了……”
他的嘴角扯出一丝笑意,看得江黎心脏骤然一缩。
从始至终都未发一语的江启鸣,隐约猜到了是怎么回事,脸上却没表现出什么。
他从容的起身,沉声说了一句。
“难得都在家,一起吃个饭吧,这些快递一会儿拿回家去拆。”
“对!吃饭吧!我都饿了!”
江黎从善如流,答应了一声,然后轻轻晃了晃被迟宴州捏住的胳膊。
“老公,你把我拉起来,吃饭了……”
“……”
迟宴州不语,扣在她手腕上的指尖紧了紧,依言把她从地上拉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