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晚并未远遁千里,而是在深入落霞山脉百余里后,寻了一处人迹罕至的幽深山谷。谷中有瀑布深潭,草木繁盛,灵气虽不算浓郁,但五行之气却相对均衡平和,正适合她稳固修为,消化所得。
她在瀑布后方开辟了一个简易洞府,布下几道由墨辰处学来的、以五行道韵驱动的简易预警和隐匿禁制。虽不及正统阵法精妙,但胜在与她自身气息相合,难以被寻常修士察觉。
洞府内,姜晚盘膝而坐,并未立刻进入深层次入定。她先是仔细回顾了流云坊市之行,尤其是与周家修士的两次交锋。
“五行崩拳……威力尚可,但对道韵消耗甚巨,且过于刚猛,缺乏变化。”她反思着对敌时的得失。五行道韵玄妙无穷,她目前的应用还停留在相对粗浅的层面,多是依靠五行宝珠的本源力量和自身初步的感悟进行蛮横的压制或吞噬。
“五行相生相克,循环不息。攻击不应只是简单的崩解与吞噬,防守也不应只是硬碰硬的格挡。需得更精微的操控,更巧妙的变化。”她若有所悟。
接下来的时日,姜晚并未急于提升五行循环的“量”,而是沉下心来,专注于“质”的打磨与“术”的推演。
她以神念为笔,以道韵为墨,在虚空中不断勾勒、演练。
时而引动水行之力,化作绕指柔丝,缠绵不绝,卸去模拟攻击的力道;
时而催发火行之意,凝成朵朵金莲,焚尽污秽,净化邪祟;
时而运转土行之道,聚为无形壁垒,厚重沉稳,不动如山;
时而驾驭风雷之速,身化青紫电光,来去如风,攻其不备;
更尝试将木行生机融入攻击,使看似毁灭的一击中蕴含一丝“枯荣”真意,伤敌道基,诡异难防。
她不再追求一招毙敌的杀伤力,而是专注于五行道韵之间的转化、配合与生克运用。渐渐地,她施展道韵时越发圆转如意,消耗也减少了许多,对力量的掌控步入了一个新的层次。
同时,她也未放下对那两张残图的研究。借助五行宝珠的共鸣,她反复体悟那“源火之墨”中蕴含的古老火行道韵,试图从中剥离出更多关于绘制者意图、以及其他残片可能去向的信息碎片。
数日潜心推演,收获颇丰。虽然未能直接定位其他残片,但她对五行之“火”的理解加深了一层,丹田内的火星红芒变得更加凝练、深邃。
就在姜晚于深谷潜修的第五日,她的预警禁制被触动了。
并非有人闯入山谷,而是她的“大地感知”捕捉到,谷外约十里处,爆发了一场短暂的、却颇为激烈的灵力冲突,随后便归于沉寂,只有一道微弱而混乱的气息残留,正向着她所在山谷的方向踉跄靠近。
有人在外面争斗,而且幸存者受伤不轻,正逃向这边。
姜晚眉头微蹙。她不想多管闲事,但此人方向明确,若置之不理,很可能将麻烦引到她的潜修之地。
她悄然离开洞府,如同一片落叶般悄无声息地来到山谷入口附近,隐于一块巨岩之后,收敛所有气息,静静观察。
不多时,一个浑身浴血、道袍破碎的身影跌跌撞撞地冲入了谷口,扑倒在地。看其服饰,并非青岚宗或天衍宗等大宗门弟子,更像是个无依无靠的散修,修为约在炼气八层左右。他背后有一道深可见骨的刀伤,伤口处萦绕着黑色的煞气,不断侵蚀着他的生机,显然是被某种邪门功法所伤。
那散修挣扎着抬起头,脸上满是血污与绝望,当他看到这处僻静的山谷,眼中闪过一丝求生的渴望,但随即又黯淡下去,显然伤势过重,已是强弩之末。
姜晚的感知扫过此人,确认其并无伪装,伤势也做不得假。她沉吟片刻,终究还是从岩石后走了出来。
那散修见到有人,先是惊恐,待看清姜晚只是个气息平和(在他看来毫无灵力)、衣着朴素的年轻女子时,才稍稍放松,嘶哑着哀求道:“姑……姑娘……救……救我……后面有……有追兵……”
话音未落,谷外便传来了嚣张的呼喝声和破空之声!
“那小子跑进山谷了!抓住他!夺回‘青铜残片’!”
“嘿嘿,受了黑煞掌,跑不了多远!”
三道身影紧随而至,落入谷中。为首者是个独眼壮汉,手持鬼头刀,煞气腾腾,修为炼气九层巅峰。另外两人也是炼气后期,一脸凶相。他们身上带着浓重的血腥气和江湖匪气,显然是专门干杀人越货勾当的匪修。
那独眼壮汉一眼就看到了倒在地上的散修和站在一旁的姜晚,狞笑道:“哟,还有个妞?正好,一并收拾了!这山谷风景不错,适合当你们的埋骨之地!”
他根本没把姜晚放在眼里,目光贪婪地盯向那散修怀中紧紧攥着的一个布包,那里隐隐透出一股古老苍凉的气息。
青铜残片?姜晚心中微动。能被这些匪修如此看重,恐怕不是凡物。
那受伤散修见状,眼中绝望更甚,挣扎着将布包往姜晚脚边一推,气若游丝:“……东西……给你……求……报个信……给……金沙镇……吴家……”说完,便头一歪,昏死过去。
独眼壮汉脸色一沉:“找死!杀了那女的,把东西拿回来!”
两名匪修立刻狞笑着扑向姜晚,刀剑并举,灵力勃发,显然是打算速战速决。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无妄之灾,姜晚眼中闪过一丝无奈,随即化为冰冷。 她本不欲招惹麻烦,但麻烦自己找上门,也只好顺手清理了。
看着冲来的两名匪修,她甚至没有移动脚步,只是抬起右手,五指微张。 丹田内,水行蓝芒(冰属)与土行黄芒微微一亮。 前方空气温度骤降,地面细微震颤!
那两名匪修只觉得周身一寒,动作瞬间变得迟滞,仿佛陷入了冰冷的泥沼之中!更可怕的是,脚下的地面传来一股强大的吸扯之力,让他们寸步难行!
“怎么回事?!”两人惊恐大叫,奋力挣扎,却发现灵力运转都变得晦涩不堪! 姜晚五指轻轻一握。
“咔!咔!”
两名匪修周身的“冰沼”瞬间凝固、收缩!如同有无形的大手将他们连同护体灵光一起,狠狠攥住!骨骼碎裂声令人牙酸地响起! 两人连惨叫都未能发出,便如同被捏碎的鸡蛋般,化作两团模糊的血肉,当场毙命!
举手投足,瞬杀两名炼气后期!
那独眼壮汉脸上的狞笑彻底僵住,独眼中充满了骇然与难以置信!他甚至没看清对方是如何出手的!
“你……你到底是什么人?!”他声音干涩,握着鬼头刀的手微微颤抖。眼前这女子,明明没有灵力波动,却拥有如此恐怖诡异的手段!
姜晚没有回答,目光平静地看向他,仿佛在看一个死人。
独眼壮汉被她看得毛骨悚然,强烈的求生欲让他做出了最错误的决定——他怒吼一声,将全身灵力灌注鬼头刀,一道丈许长的黑色刀罡带着凄厉的鬼啸声,劈头盖脸斩向姜晚!这是他压箱底的绝招“黑煞斩”,自信就算筑基初期修士也不敢硬接!
面对这凶悍一击,姜晚终于动了。 她只是向前轻轻踏出一步,右手并指如剑,指尖一点暗红色的火星骤然亮起,迎风化作一道凝练到极致、仿佛能焚尽世间一切污秽的火线! 五行轮转,火克金(煞气属金)!以点破面!
“嗤——!”
那声势浩大的黑色刀罡,在与那细小火线接触的刹那,如同骄阳下的冰雪,从接触点开始迅速消融、崩溃!其中的煞气被精纯的火行道韵瞬间净化、蒸发! 火线去势不减,在独眼壮汉惊恐的目光中,瞬间洞穿了他的眉心!
独眼壮汉身体一僵,瞳孔涣散,眉心处留下一个焦黑的小孔,噗通一声栽倒在地,气息全无。
山谷内,再次恢复寂静。
姜晚看也没看那三具尸体,走到那昏迷的散修身边,捡起了那个染血的布包。
打开一看,里面并非想象中的玉简或卷轴,而是一片巴掌大小、锈迹斑斑、边缘不规则、刻有模糊云雷纹路的青铜残片。残片入手冰凉沉重,散发着极其古老的岁月气息,但在她的感知中,这片青铜内部,却隐隐蕴含着一丝极其微弱、却异常精纯凝练的……“金行”道韵!
这并非法器,更像是一种信物,或者……某种古老装置的一部分?
“金沙镇……吴家……”姜晚记下了散修昏迷前的嘱托。
她看了看地上奄奄一息的散修,又看了看手中的青铜残片。
救,还是不救?
这残片,留,还是不留?
新的选择,摆在了她的面前。
而这片看似平静的山谷,也因这几名不速之客的到来,不再安全。
姜晚的目光,投向谷外更深远的地方。
风波,似乎总是如影随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