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静得可怕。
宫厌沉盯着云昭渺,眼神像是要穿透她的身体,看清她到底在耍什么花样。
半晌,他气急反笑。
“你还要用这个谎言骗本座到什么时候?!”
他低吼,声音里压抑着滔天的怒火。
云昭渺被他这一嗓子吼得浑身一抖。
不知是孕期情绪不稳,还是宫厌沉对她的态度和以前反差太大让她心里有落差,眼泪忽然就控制不住了。
大颗大颗的泪珠从眼眶滚落,顺着脸颊往下淌。
“我没有骗你……”
她哽咽着说,语气里满是委屈和难过。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难过,明明最该怕的是他的惩罚,可现在心里堵得慌的,却是他的质疑和冰冷的态度。
宫厌沉眉头拧得死紧。
看着她哭得梨花带雨的模样,他胸口翻涌的怒火忽然就卡住了。
想哄两句,又觉得不能这么轻易原谅她。
骗了他这么久,又跑得无影无踪,现在哭一哭就想蒙混过关?
他抿紧唇,干巴巴地吐出三个字:“别哭了。”
语气生硬,一点安抚的意思都没有,倒像命令。
云昭渺一听,哭得更凶了。
他以前不是这样的……
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止不住地往下掉,肩膀因为抽泣而微微颤抖。
宫厌沉额角跳了跳。
他这辈子什么大场面没见过?
可现在,看着眼前这个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少女,他居然不知道该怎么办。
绞尽脑汁,魔尊大人想出了一个他自认为非常有效的法子:
“再哭,”他盯着她湿漉漉的眼睛,语气森然,“本座就把隔壁那两人杀了。”
话音落下,哭声瞬间没了。
云昭渺捂着嘴,眼睛瞪得溜圆,眼眶红红的,鼻尖也红红的,眼中含着泪,要落不落,就那么可怜兮兮地看着他。
看到她憋着眼泪,敢怒不敢言,可怜得像只被雨水打湿的小猫的模样,宫厌沉心里那口气更堵了。
他抿紧唇,有些狼狈地别开脸,不再看她那双好似会说话的眼睛。
“跟我回魔界。”他冷声道。
不能心软。
绝对不能心软。
云昭渺吸了吸鼻子,压下喉间的哽咽,小声道:“还不行。”
“不行?”
宫厌沉倏然回头,眸光寒冷至极点。
“为什么不行?”
他想起手下禀报的,那个频繁出入柳家,对“柳娘子”大献殷勤的年轻木匠。
一股无名邪火猛地窜起,烧得他理智都快没了。
难道她迟迟不走,是为了那个男人?
“难道你想留下来,嫁给那个木匠?!”他逼近一步,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周身气压低得骇人。
“不是!”云昭渺急急否认。
她没想到他会知道靳尚崇,更没想到他会这么想。
这一急,加上之前哭得太凶,一阵强烈的眩晕感突然袭来。
她眼前发黑,脚下发软,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前栽去。
直直扑进宫厌沉怀里。
宫厌沉下意识伸出手臂,环住她纤细的腰肢,把人稳在怀里。
温香软玉满怀。
熟悉的馨香窜入鼻尖,柔软的身体紧贴着他的胸膛。
投怀送抱?
他身体绷紧,喉结动了动,压下心头的悸动。
“别以为这样本座就会原谅你!”他嘴硬道,手臂却将她圈得更紧了些。
云昭渺闭着眼睛,靠在他怀里,额头顶着他的胸膛,缓了好一会儿,那股恶心晕眩的感觉才慢慢退去。
他的气息包裹着她,是熟悉的安全感,让她紧绷的神经不自觉放松,生出一丝依赖。
她无意识地在他胸口蹭了蹭,声音软软的,带着撒娇的意味:“我头晕,你不要那么凶……”
这撒娇的语气,这依赖的姿态,像一根羽毛,轻轻挠在宫厌沉冷硬的心防上。
他垂眸看着怀里毛茸茸的发顶,感受着她身体的柔软和温热。
曾几何时,她也是这样,会在他怀里无意识地蹭,会软软地抱怨,会拽着他的袖子小声要求……
他闭了闭眼,深深吸了口气,再慢慢吐出,认命般放软了声音。
“哪儿不舒服?”
云昭渺敏锐地察觉到他态度的微妙变化,心中稍安,胆子也大了一点。
她靠在他怀里,抓着他垂在身侧的手。
宫厌沉手指微蜷,没有拒绝。
云昭渺牵引着他的手,放到自己平坦的小腹上。
“这里,”她声音很轻,“我怀孕了。”
她抬起头,看着他的下颌线,补充道:“你摸摸。”
宫厌沉薄唇抿成一条直线。
摸?摸什么?
理智告诉他这很可能又是一个伎俩,可她的眼神,她的语气,还有掌心下的温热触感……
鬼使神差地,他凝起一缕神识,顺着掌心,小心探入。
起初是一片混沌的温暖。
旋即,在那温暖深处,他捕捉到了一丝微弱却无比鲜活的……
生命气息。
真的……有?
他瞳孔倏紧,眉头轻拧,全神贯注地感知。
没错。
虽然还很微弱,但确确实实是一个正在孕育的小生命。
他的孩子。
他和云昭渺的孩子。
这个认知在他脑海中炸开,将他所有的愤怒炸得七零八落。
茫然。
巨大的茫然席卷了他。
心跳,不受控制地开始加速。
怦怦、怦怦、怦怦……
越来越快,越来越重,仿佛要撞破胸膛跳出来。
一股滚烫的热流自心口涌向四肢百骸,让他指尖都有些发麻。
喉头剧烈滚动,他张了张嘴,发现喉咙干涩得发紧,嗓音沙哑,说话都不有些利索了:
“多、多大了?”
云昭渺凝视着他,将他脸上每一丝细微的表情变化尽收眼底。
从最初的怀疑冷硬,到专注感知时的凝重,再到确认后的茫然震动,还有那骤然失控的心跳和微微颤抖的手指。
她心中五味杂陈,有松口气,有委屈,也有开心。
“五周。”她回答道。
宫厌沉静静地看着她,看了很久很久。
随即,收回手,将她打横抱起。
云昭渺惊呼一声,搂住他的脖子,“你干嘛?”
宫厌沉没说话,抱着她走到床边,轻柔地将她放在床榻上。
他在床沿坐下,盯着她的小腹,问道:“为什么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