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宫中,梵曦的心久久未能平静。狭小店铺内那短暂而紧密的接触,玄隐眼中那瞬间失控的情感,以及他迅速恢复的冰冷疏离……如同走马灯般在她脑海中反复回放。
更让她心神不宁的,是那本野史杂记带来的疑云。
她立刻命钱太监,不惜一切代价,去查证当年赤焰军一案的更多细节,尤其是那些被官方记载刻意忽略或模糊处理的部分。她需要知道真相,无论那真相有多么残酷。
与此同时,她暗中布局军权的行动,也迎来了一个关键的进展。那位由她暗中支持、并在上次风波中得以顺利升迁的边境副将,通过“墨韵斋”的秘密渠道,向她递来了一封密信。
信中,这位名叫赵磐的副将,言辞恳切地表达了对“东家”雪中送炭的感激之情,并详细汇报了边境最新的布防情况以及他根据“东家”之前提供的某些“建议”(实为梵曦结合前世记忆和今世情报提出的策略)进行的小范围调整及取得的良好效果。信的末尾,他隐晦地表示,愿效犬马之劳。
这封密信,意味着梵曦伸向军界的触手,终于抓住了第一块坚实的基石。虽然赵磐目前职位不高,影响力有限,但这无疑是一个极好的开端。
然而,梵曦并未被这初步的成功冲昏头脑。她深知,与军方将领的交往,比在朝堂上笼络文官要危险百倍,一旦泄露,便是万劫不复。她给赵磐的回信极其谨慎,只肯定了他在边防上的努力,鼓励他继续为国效力,并未提及任何敏感话题,也未暴露自己的身份,依旧以“墨韵斋东家”自居。
处理完这些,已是深夜。
梵曦独自坐在灯下,看着跳跃的烛火,心中五味杂陈。权力的布局初见成效,本该欣喜,可那本野史杂记和玄隐的身影,却像两块巨石,压在她的心头。
如果……如果赤焰军真是被冤枉的,那她当日对玄隐的质问和驱逐,该是何等的残忍?他当时那死寂般的沉默,背后又隐藏着怎样的痛苦与绝望?
她想起他离去时那孤寂的背影,想起在书画铺中他眼中那瞬间迸发又迅速熄灭的火焰……心脏便一阵阵地抽痛。
“汀兰。”她轻声唤道。
“奴婢在。”汀兰连忙上前。
“去查一下,近日……玄隐可曾当值?可有……什么异常?”
梵曦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艰涩。
汀兰愣了一下,随即低头应道:“是,奴婢这就去打听。”
看着汀兰离去的身影,梵曦疲惫地揉了揉额角。她知道,自己此举可能毫无意义,甚至可能再次引来不必要的关注。可是……她控制不住。
那本野史杂记,如同在她心中打开了一道缺口,让她对那段过往,对玄隐,都无法再像之前那样,用纯粹的恨意和冷漠来对待。
涟漪已生,再难平息。
而此刻,在暗卫营房内,玄隐同样未曾入眠。
他坐在冰冷的床板上,手中无意识地摩挲着一个小小的、已经有些磨损的草蚱蜢。脑海中,尽是暮色中公主那惊愕的容颜,和那短暂相拥时,她身上传来的、令他魂牵梦萦的温暖与香气。
他知道,自己今日又逾矩了。不仅身体上,更是……情感上。
他闭上眼,试图驱散那令人心乱的画面,却只是徒劳。
公主……您今日出宫,可是有什么烦心事?
您……可还安好?
无数的问题在他心中盘旋,却注定,无人可问,也无从得知。
这漫漫长夜,对两人而言,都注定……无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