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静指尖在琴弦上微微一顿,那低沉的嗡鸣声戛然而止,室内陷入一种更为凝滞的寂静。她抬起眼,目光清冷地看向孔嬷嬷。
孔嬷嬷会意,继续低声道:“老奴暗中留意到,大少爷……辰少爷,这几日颇为反常。
他素来不喜应酬,尤其厌烦内宅琐事,可近日却频频出入京西那几家贵族子弟常聚的马球场,
还有……还有停泊在金明池畔的几艘画舫,像是在……像是在与人饮酒作乐之余,不经意地打听些什么,
尤其是关于公主别院附近的地形、水势,以及往年上巳节各府车马停放、女眷游玩的惯常路线……行为鬼祟,透着蹊跷。”
骆辰?他竟会插手此事?骆静眼中寒光一闪即逝。这个名义上的长兄,向来眼高于顶,只顾自己享乐,
对后宅争斗不屑一顾。如今竟如此“热心”?看来,白氏这次是下了血本,或者说,抓住了骆辰的某个致命把柄,
逼得他不得不为虎作伥,亲自下场,为野宴那日精心策划的“意外”勘察地形、铺路搭桥了?这倒是个新情况,需得格外警惕。
“还有一桩更蹊跷的事,”孔嬷嬷的声音压得更低,几乎成了气音,“夫人身边那个最得力的、管着银钱账目的钱妈妈,
前两日,借口去法音寺添香油钱为夫人祈福,悄悄去了一趟后山的禅院,单独见了慧明首座,
闭门谈了将近半个时辰才出来。慧明首座……可是与白家祖上颇有交情,在京中僧俗两界都颇有影响力的老和尚了。
夫人这次,竟连方外之人都动用了?所图……恐怕绝非小打小闹,是要下死手啊!”
法音寺?慧明首座?骆静心中冷笑更甚,如同数九寒天饮冰。白氏为了除掉她这个眼中钉,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连佛门清净地都成了她阴谋策划的暗室!这手伸得够长,也够毒!看来,她们是打算利用宗教的影响力,
或者制造某种“天意”、“佛旨”之类的假象,来为她罗织罪名,或者为某个“意外”披上合理的外衣?其心可诛!
正当她凝神思索,将各方线索在脑中飞速拼接、推演种种可能时,院外传来了小丫鬟的通传声,带着一丝意外:“小姐,少奶奶来了。”
大嫂温氏?她怎么会在这个时候来?骆静眸光微闪,示意孔嬷嬷暂且退下整理茶具,自己则起身相迎。
帘栾掀起,温氏独自一人走了进来。她今日穿着一身素雅的月白杭绸褙子,脸上薄施脂粉,
却依旧掩不住眼下的淡淡青影和眉宇间挥之不去的憔悴与焦虑。她屏退了随身的丫鬟,走进内室,
见到骆静,未语先红了眼圈,脚步有些虚浮地上前,一把握住骆静的手。她的手心冰凉,带着细微的颤抖。
“静妹妹……”温氏的声音带着压抑的哭腔和难以掩饰的后怕,她环顾四周,确定再无旁人,
才凑近骆静耳边,用气声急促地说道,“我……我心里憋得慌,思前想后,觉也睡不安稳……
有件事,我……我若不说出来,只怕要憋出病来,可说出来……又怕……怕惹来大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