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边说着,一边状似无意地端起旁边花架上另一盆花。那盆花并非牡丹,
而是一株姿态清奇、枝干遒劲、含苞待放的绿萼梅,虽无牡丹的艳丽,
却自有一股清冷高洁、暗香浮动的风骨。
她端着那盆绿萼梅,步履轻盈地走向白慧容,脸上带着真诚的赞赏,
语气柔和得像是在说姐妹间的体己话:“不过表姐瞧着,
这盆绿萼梅亦是生机盎然,风骨独具,尤其这股子清冽的傲气,
倒是更衬表妹你这般……清丽脱俗、不流于俗的气质呢。” 她刻意将“不流于俗”几个字咬得微重,
带着一种意味深长的暗示。
白慧容被这突如其来的“赞誉”和骆静反常的“亲近”弄得微微一怔,
心下有些诧异,但听到“不流于俗”、“清丽脱俗”这类她最爱听的奉承话,
虚荣心还是得到了极大的满足,下意识地便伸手来接那盆梅花,
脸上堆起娇羞的笑容:“表姐过奖了,我哪里当得起……”
就是此刻!
两人距离极近,几乎衣袖相碰。就在白慧容的指尖即将触碰到冰凉陶盆的刹那,
骆静藏在宽大锦缎衣袖中的右手,指尖寒光微闪——那柄被她体温焐热、
锋锐无比的匕首薄刃,以肉眼绝难捕捉的速度和一种刁钻到极致角度,
如同情人的指尖般轻柔而又精准地在那根系着玉佩的金丝绦子上,轻轻一划!
“啪嗒……”
一声极其轻微、细微到几乎被周围嘈杂的人声和花香完全淹没的、
如同丝线崩断的脆响!
那根编织得极其紧密、看似坚韧无比的金丝绦子,应声而断!
白慧容的全部注意力都还沉浸在那盆突兀的梅花和骆静那番让她受用的“赞美”之中,
浑然未觉胸前那维系着珍爱之物的纽带已悄然断裂。那枚温润莹白的玉佩,
失去了束缚,顺着她光滑的锦缎衣襟,悄无声息地滑落,
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接引,精准地落入了骆静早已微微张开、
准备就绪的袖袋深处!
整个动作如行云流水,快如电光石火,发生在呼吸之间。骆静甚至借着递过花盆时手臂自然的微动,
完美地掩饰了袖袋那瞬间极其轻微的重量变化。她面色如常,
连呼吸的频率都未曾改变分毫。
“表妹既更偏爱牡丹的华贵,那便选牡丹吧,更显喜庆。”
骆静将花盆稳稳放入白慧容手中,自己则顺势退后半步,
拉开一个恰到好处的距离,脸上依旧带着那抹无懈可击的浅笑,
语气自然地转换了话题,“这花棚里待久了,倒是有些气闷,
我有些口渴,先去旁边喝口茶,去去就回。”
白慧容双手捧着那盆略显清冷的绿萼梅,看着骆静转身离去的背影,
心里只觉得莫名其妙,隐隐觉得有哪里不对,但又说不上来。
骆静今日的态度太过反常,这突如其来的亲近和这盆不合时宜的梅花都透着一股诡异。
她蹙了蹙精心描画的眉,但低头看看自己怀中娇艳的牡丹,再摸摸胸前……胸前?!
她猛地低头,手慌乱地在原本佩戴玉佩的位置摸索——空空如也!
“我的玉佩!”一声压抑的、带着惊恐的尖叫几乎要冲破喉咙,
又被她强行咽了回去,脸色瞬间煞白!她猛地抬头,看向骆静消失的方向,
眼中充满了惊疑不定和一丝慌乱。玉佩呢?什么时候掉的?难道是刚才……
骆静却已不再看她,步履从容地离开了喧嚣的花棚,方向明确——
正是那座此刻在阳光下显得格外静谧,却暗藏危机的摘芳阁。
她迅速上楼,来到二层临水的栏杆处。目光锐利地扫过,
很快选中一处栏杆下方、一处雕花繁复、若非刻意俯身极难察觉的缝隙。
她动作迅捷而稳定,将那块玉佩上残留的一小截金丝绦子,
巧妙地缠绕在缝隙的凸起处,让那枚莹白的玉佩恰好悬垂在栏杆外侧,
掩映在几片缠绕的枯藤之后,随着微风轻轻晃动,反射着细碎的光点,
若不凑近了、仔细地朝这个特定角度观察,绝无可能发现。
做完这一切,她像只是上来透了口气般,神色平静地走下楼梯,
重新回到了喧闹的花棚。棚内,众人仍在装模作样地品评着花卉,
似乎并未察觉任何异常。
又过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庶妹骆雯才从摘芳阁的方向匆匆返回,
脸颊泛着不正常的红晕,眼神躲闪,气息微喘,甚至连鬓角的一缕发丝都松散了下来,
带着一丝仓促整理过的痕迹。她悄悄挤到白氏身边,借着整理花枝的姿势,
压低声音,急促地耳语了几句。
白氏眼中瞬间闪过一丝计谋得逞前的厉色和迫不及待,微微颔首,
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就在这时,骆雯突然“哎呀”一声,双手慌乱地摸向自己的耳朵,
脸上瞬间布满惊慌失措,带着哭腔尖声叫道:“母亲!不好了!
我……我的一只、一只赤金嵌红宝石的耳坠子不见了!那是您前儿才赏我的!
价值百金呢!”
白氏立刻板起脸,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主母的威严和恰到好处的震怒:“怎么回事?!
这么贵重的东西也能随意丢失?定是你不小心,掉在路上了!还不快去找!”
骆雯目光“焦急”地、如同受惊的小鹿般在人群中扫视一圈,
最后“无助”地、怯生生地“锁定”在正安静站在一盆兰花前的骆静身上,
声音带着颤抖和哀求:“大姐姐……方才、方才我好像只在摘芳阁附近停留过,
那里僻静,我一个人害怕……能否……能否请大姐姐发发善心,
陪我一同去找找?求求你了!”
来了。果然是要将她引去那早已布下陷阱的摘芳阁。
骆静心中冷笑,面上却适时地露出恰到好处的为难之色,秀眉微蹙,
仿佛不忍拒绝妹妹的哀求,随即化为一种体贴和长姐的责任感,柔声道:“妹妹别急,
不过是一只耳坠,仔细找找便是。既然妹妹害怕,姐姐陪你走一趟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