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坚硬、带着雨后泥土和青草气息的地面硌着我的脸颊。每一次粗重的喘息都牵扯着左肩胛下方那处撕裂般的剧痛,仿佛有无数烧红的铁钩在里面搅动,撕扯着血肉和神经。那支淬毒的弩箭虽然被拔出,但毒素如同跗骨之蛆,在血液里疯狂燃烧、蔓延,带来一阵阵深入骨髓的寒冷和眩晕。更可怕的是右臂内侧那道神秘的金痕!在寒光寺火海最后爆发的混乱能量冲击下,它仿佛被彻底激怒的凶兽,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灼痛与疯狂悸动!如同有烧红的烙铁在皮肉下滚动,又似无数烧红的钢针在里面穿刺、搅动,每一次剧烈的跳动都带来灵魂撕裂般的痛苦,几乎要将我的意志彻底碾碎!
“呃啊…嗬…” 我无法控制地发出痛苦的呻吟,意识在剧毒、失血和金痕暴动的三重折磨下剧烈沉浮。眼前的景象是晃动的、破碎的——冰冷的星光、摇曳的树影、还有…冷月那张沾满烟灰、血迹和汗水,却写满了凝重与疲惫的脸庞。
她半跪在我身边,呼吸急促,清冷的眸子在火光映照下闪烁着复杂难言的光芒。震惊?后怕?还有…一种我从未在她眼中见过的、沉重的关切?她冰凉的手指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正动作飞快却异常精准地处理着我肩后的伤口。我能感觉到她撕开我肩头被血浸透的衣衫,用某种冰凉的药粉按在伤口上,带来一阵短暂的、压制灼痛的清凉,随即是更加剧烈的、深入骨髓的刺痛!接着是布条紧紧缠绕、压迫止血的力道。
“忍着点!” 她的声音很冷,却带着一丝紧绷的沙哑,像是在极力压制着什么。
剧烈的疼痛让我眼前阵阵发黑,冷汗如同溪流般从额头、鬓角滚落,混着脸上的泥污和血迹。我能感觉到生命力正随着温热的血液不断流失,身体越来越冷,越来越沉。金痕的疯狂悸动更是雪上加霜,仿佛要将我的灵魂从这具残破的躯壳里硬生生扯出去!
“…冷…月…” 我艰难地从喉咙里挤出破碎的音节,视线模糊地聚焦在她脸上,“那…那碎片…”
冷月包扎的动作微微一顿。她似乎这才想起什么,沾着血污的左手摊开。掌心静静躺着一小块不起眼的、边缘焦黑的镀金碎片,正是她在火海中无意攥住的。碎片不大,形状不规则,表面除了焦痕,似乎还残留着一点模糊的、被火焰舔舐过的彩绘痕迹,依稀能辨认出是半片莲花瓣的模样。
她看了一眼碎片,眉头紧锁,眼中是纯粹的困惑和凝重。显然,这只是一片普通的、从佛龛上掉落的装饰碎片,除了证明寒光寺曾经作为寺庙存在过,并经历了那场毁灭性的大火之外,似乎没有任何特殊之处。没有预想中的线索,没有指向性的信息,只有一片冰冷的、无言的残骸。
失望如同冰冷的潮水,混杂着身体的剧痛和精神的疲惫,几乎要将我淹没。我们拼死从寒光寺火海逃出,付出了惨重的代价——苏墨生死不明、去向不知;我重伤濒死;冷月也消耗巨大,肩伤加重。换来的,却只是一片毫无价值的瓦砾?还有那堕入魔道、带走金蚕蛊的师父(赵天雄)和疯狂复仇的烬生(苏七)带来的沉重阴影?
“只是一片…废料…” 我声音嘶哑,带着自嘲和无力。失血过多让我的意识开始模糊,视野边缘开始被浓重的黑暗侵蚀。
就在这时,冷月做出了一个我意想不到的动作!
她将那片焦黑的镀金碎片随意地放在旁边一块冰冷的石头上,然后,她的目光猛地落在我因剧痛而痉挛、死死捂住右臂的左手!那下面,是疯狂跳动、灼热如烙铁的金痕!
“沈砚!”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看着我!帮我!按住它!”
帮我?按住这该死的金痕?
我几乎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但冷月眼中那前所未有的锐利和急切是真实的!她不是在开玩笑!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疑惑和剧痛。我用尽残存的力气,将剧痛颤抖的左手死死压在右臂那疯狂悸动的金痕之上!仿佛按住一条想要破体而出的毒蛇!灼痛感瞬间倍增,让我眼前一黑,差点昏厥过去!
紧接着,我看到冷月做了一个更让我惊骇的动作!
她猛地拔下了自己束发的那支通体漆黑、唯有簪尾一点血玉的冷月簪!她看也没看,毫不犹豫地用簪尾那点温润血玉,狠狠刺向自己左手的食指指尖!
一点殷红的血珠瞬间涌出!
“你…!” 我惊愕得说不出话。
冷月对我的惊愕置若罔闻。她眼神专注得可怕,仿佛在进行某种古老的仪式。她将滴血的指尖,精准无比地按在了我那被左手死死压住的金痕正中心!
“呃——!!!”
就在她染血的指尖接触到我皮肤、接触到我左手、接触到我疯狂悸动的金痕的瞬间!一股难以言喻的、冰火交织的狂暴能量猛地炸开!
仿佛两股截然相反的力量在我手臂上交汇、碰撞!金痕的灼热疯狂如同被投入了万年玄冰的深渊!一股冰冷刺骨、却又带着奇异安抚力量的寒流,顺着冷月的指尖和那点血玉的气息,蛮横地灌入我狂躁的金痕之中!
“嘶——!” 我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如铁,牙齿咬得咯咯作响!那感觉,如同将烧红的铁块猛然淬入冰水!极致的痛苦与一种诡异的、被强行镇压的舒爽感交织在一起,冲击着我的神经!
右臂金痕的悸动,竟然在这冰火交加、血脉相连般的奇异接触下,如同被扼住了咽喉的野兽,不甘地、剧烈地挣扎了几下,那疯狂跳动的频率和灼热的温度,竟然真的…被强行压制了下去!虽然依旧存在,依旧隐隐作痛,但那种仿佛要破体而出、撕裂灵魂的狂暴感,被那冰冷的血玉气息和冷月的血暂时禁锢住了!
“嗬…嗬…” 我如同离水的鱼,大口大口地喘息着,浑身被冷汗浸透,几乎虚脱。刚才那瞬间的能量冲击,几乎耗尽了我最后一丝力气。但神志,却因为这金痕的暂时平息而获得了一丝喘息之机,不再被纯粹的痛苦淹没。
冷月也猛地抽回了手指,指尖那点伤口已经不再流血。她看着自己指尖残留的、混合了我和她自己的一点血迹,又看了看我右臂上那暂时平息、却依旧散发着诡异金芒的痕迹,清冷的眸子里充满了震惊、困惑,以及一丝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悸动。血玉簪尾那抹温润的红色,似乎比平时更加深邃了一点。
“这…这是…” 我虚弱地看着她手中的簪子,又看看自己的手臂,声音嘶哑。
“不知道。” 冷月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她迅速将血玉簪插回发髻,仿佛那是什么烫手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