驿站内的烛火忽明忽暗，将凤知微的影子投在斑驳的墙面上。
她盘坐在草席上，双手结出玄奥法印，胸口的腾蛇纹路随着呼吸泛起幽蓝微光。
《涅盘诀·卷贰》的功法在经脉中流转，与体内那道来自沧夜的血契产生微妙共振——每一次吐纳，都有细碎的灵气从窗缝钻进，绕着她的指尖凝成淡青色光雾，像被无形的丝线牵引着，汇入她丹田。
这血契......竟能引动天地灵气主动归附。她低笑出声，指腹轻轻按在心口。
前世她只当这是魔尊随手种下的标记，如今才明白，沧夜怕是早将自己的本源之力分了一缕给她。
正想着，她忽然伸手入怀，摸出那粒指甲盖大小的易形散。
药丸在掌心泛着珍珠般的光泽，是小桃用十三种珍兽内丹炼的，能维持七日易容。
可她盯着药丸看了片刻，竟屈指一弹，将其弹入烛火。
嗤——
青烟腾起的刹那，空气里浮起两个半透明的影像。
左边是身着青衫的俊朗少年，剑眉星目，正是她此前在学院用的身份；右边却是个披玄铁重甲的女子，手持三寸银针，眉眼与她有七分相似，却多了几分肃杀，甲胄上还沾着暗红血渍，像是刚从战场归来。
凤知微托着下巴，望着两个影像来回打量。
左边的她用了三月，虽掩去女儿身，却要时时注意言行，连喝水都得压着喉结；右边的女战神......她指尖拂过影像的甲胄，记忆突然翻涌——前世在战场救回沧夜时，她确实穿过这样的玄甲，针囊里装着救命的九转还魂丹，也装着取人性命的追魂散。
扮男人太累。她忽然笑出声，伸手戳向左边的影像，倒不如......扮个神。
青烟随着她的动作消散，她从怀中摸出一张泛黄的符纸。
符纸边缘焦黑，显然是残片，却还能看出上面歪歪扭扭的符文——这是守阁老人昨日塞给她的避录符，说是当年他看守藏经阁时，某位圣境大能留下的。
凤知微咬破指尖，精血滴在符纸上。
她闭起眼，一缕幽蓝火焰从心口腾蛇纹中窜出，顺着指尖注入符纸。
符纸瞬间泛起金红光芒，原本模糊的符文变得清晰，最后凝出八个大字：天命所归，百邪不侵。
这是结合前世禁咒学，加上魔尊的火种......她将符纸贴在胸前，符纸瞬间融入中衣，在锁骨下方留下一个淡金印记，认知屏蔽术，能让别人自动忽略我的破绽。
比如......她扯了扯衣袖，故意让一截手腕露在外面，就算我现在穿着女儿家的月白中衣，他们也会觉得这是天授者该有的气度。
窗外突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
凤知微指尖一弹，烛火应声而灭，整间屋子陷入黑暗。
她借着月光看向窗外，隐约能看见林啸的身影在雪地里移动，手中长鞭甩出清脆的响声。
林啸那边有动静了。她低语，从木架上取下斗篷裹紧，推开窗户。
冷风灌进来，她听见林啸的冷笑穿透风雪：你们晚了一步！
隔着半里地，她看见林啸抛出一卷竹简。
竹简落地的瞬间，数道青光窜出，在空中凝成几幅影像——萧家三公子浑身紫斑的模样、袁崇山偷偷盖下镇魔令的手、还有十几个遍体鳞伤的弟子跪在擂台下控诉诛心擂用刑过重......
伪迹链。凤知微勾唇。
这是她前日让林啸整理的，将真证据和半真半假的混在一起。
世人最爱真相，却更爱他们愿意相信的——此刻这些影像传开，明日整个北域都会知道，所谓剿灭邪修不过是某些人掩盖私刑的借口。
另一边，学院档案房的窗纸透出一点幽绿火光。
小桃蹲在案几前，用铜筷夹着一支细香点燃。
香头飘出的烟雾呈螺旋状上升，混合着若有若无的甜腥——那是千面蛊的分泌物，能干扰记忆；还有梦噬粉，让人把暗示当成本来的记忆。
她翻开的参赛卷宗，笔锋蘸饱朱砂，在末尾添了一行小字：天道补录，永载史册。墨迹未干，烟雾便裹着字迹钻进纸页，像是原本就存在的批注。
小姐说，要让所有人想起时，第一反应就是。小桃轻声道，吹灭香烛。
窗外传来巡夜弟子的脚步声，她迅速将卷宗塞回原处，转身时袖中滑出半块碎玉——那是凤知微给她的信物，说是事成之后，可凭此去九幽找魔尊领赏。
驿站内，凤知微重新点亮烛火。
她从包袱里取出一张兽皮地图，上面用红笔圈着皇陵地宫的位置。
心渊镜的入口竟在帝王陵寝之下，而地宫的机关，只认皇室血脉或天授者。
皇室血脉......她指尖划过地图上的血字提示，我没有，但我有这张符。她摸了摸胸前的金印，他们会我有。
忽然，怀中的玉简剧烈震动。
她取出一看，上面浮现一行血字：镜中有你前世之影，慎观。
前世之影？她轻笑，指尖抚过玉简上的血痕，我倒要看看，是她先认出我，还是我先拆穿这镜中的把戏。
窗外传来马车夫的吆喝声。
凤知微将地图和玉简收进怀中，披上斗篷推门而出。
月光下，一辆黑篷马车停在驿站外，车夫蒙着面，只露出一双泛着幽蓝的眼睛——是沧夜派来的暗卫。
姑娘请上车。暗卫的声音沙哑，像是用了变声术。
凤知微撩起车帘，刚坐进去，就听见暗卫低声道：魔尊说，地宫寒潭下有上古封印，姑娘切记......
他倒是贴心。凤知微打断他，望着车外渐远的驿站，不过，该怕的是那些想困我的人。
车轮碾过冻土，发出的声响。
马车朝着皇陵方向驶去，月光将车辙印照得清晰，却又被后续的风雪缓缓覆盖。
皇陵地宫深处，不知何处传来滴水声。
黑暗中，一面三丈高的青铜镜缓缓浮起，镜面蒙着层薄雾，隐约能看见里面有个模糊的人影——像是女子，又像是另一个时代的凤知微。
镜身突然泛起青光，薄雾消散，露出镜中一行古字：照见真我者得见天命，迷于幻象者永坠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