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盘中央,凤知微的身影几乎透明,每一寸肌肤都渗出细密的血珠,像被无数银针同时刺穿。
黑莲承愿体与星轨强行共鸣的剧痛顺着经脉窜入骨髓,她却咬着牙,将双手按在刻满古篆的石碑上——那些纹路正贪婪吮吸她的血,如活物般泛出幽蓝荧光。
姑娘!星轨童的盲眼突然沁出泪水,她跪在五步外,双手捧着一抔从祭坛裂缝里捧起的落灰,指节因用力而发白,这灰里有星芒......他们骗了我们千年......原来神格,真的是偷来的。她将落灰凑到鼻尖,嗅到的不是神香,是焦糊的血锈味,像极了当年她跪在神殿外,看着被烧作灰烬的星图残卷时,飘进鼻腔的气味。
大慈尊的狂吼震得九盏神灯摇晃,他的白玉冠冕已崩裂四颗星子,剩下的五颗在发间炸出刺目金光:住手!
没有神,世人只会陷入混乱!他踉跄着扑向封神阵中枢,玄色法袍下摆扫过石阶时,竟扫落一片沙砾——他的双腿正在崩解,从脚踝开始,皮肤像被风卷起的沙粒,簌簌往下掉。
地面突然传来闷响。
凤知微垂眸,看见山脚下密密麻麻的黑点在移动——是那些曾跪在神殿前顶礼膜拜的信徒。
他们撕毁了手中的经幡,有人将刻着的木牌砸在地上,有人扯下头顶的神纹头巾,露出被戒尺抽打过的伤痕。
人群最前排,一个抱孩子的妇人仰头大喊:我们不行了!她怀里的婴孩正攥着一片从祭坛飘落的黑莲花瓣,咯咯直笑。
愿力断绝的瞬间,大慈尊的冠冕又裂一颗。
他惊恐地看着自己的手掌——原本流转神辉的掌心,此刻爬满蛛网般的裂痕,连血管里流淌的都不再是神血,而是浑浊的灰雾。
他踉跄着退到祭坛边缘,抓住最后一丝理智嘶声质问:你到底想得到什么?
永生?
权力?
凤知微抬起头。
她的瞳孔里没有焦距,却像淬了冰的刀锋。
那些关于的记忆早已碎成粉末,但心口处有团火始终烧得滚烫,烫得她喉间发腥:我想救一个人......她的声音轻得像叹息,却震得星盘嗡嗡作响,别的,都不重要。
虚空突然泛起涟漪。
噬灵鼠王最后一缕残魂从中钻出来,它原本圆滚滚的身子只剩半透明的轮廓,皮毛上的金纹正在燃烧——那是用本命精元点燃的符文。
它看了凤知微一眼,鼠须微微颤动,像是在笑,又像是在说再见。
然后它一头扎进星盘核心,化作一道流光。
刹那间,整座天幕被染成青紫色。
一幅横跨星空的巨大药鉴显现,每一颗星辰都被金线标注,写着至阴之气等字样,连最暗的碎星都标注着衰败周期。
药鉴最中央,那颗漆黑的莲花状星辰缓缓旋转,其下浮现只有凤知微能看见的小字:命源·沧夜——余寿:三日零六时。
她的指尖不受控制地颤抖。这个名字像一根烧红的铁钎,突然捅穿她记忆的迷雾。
她想起玄色衣袍扫过雪地的声音,想起被他护在身后时,颈后落在他掌心的温度,想起他说阿微,我在时,呼吸拂过耳尖的痒。
原来......她对着星图轻声呢喃,鲜血从指缝滴落在石碑上,你早就替我担了这么多。
她抓起静言使遗落的短刃,在石碑最顶端刻下最后一行字。
刀锋划开石面的声音像撕帛,每一笔都带着她的血:神若不救,便由我——代斩。
话音未落,她的膝盖突然一软。
黑纹已爬满她的胸口,像条贪婪的蛇,正往心脏钻。
她眼前发黑,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仰去,朝着祭坛下的深渊坠去。
姑娘!星轨童尖叫着扑过来,盲杖地砸在石阶上,她摸索着抓住凤知微的衣角,却只扯下一片染血的碎布。
风卷着那片布掠过祭坛边缘,飘向云海深处。
就在此时,整座祭坛爆发出幽蓝光芒。
那幅横跨星空的药鉴突然收缩,化作一道黑焰,如活物般缠绕着凤知微的身影。
黑焰舔过她左肩的黑纹时,那些原本狰狞的纹路突然舒展,化作半开的黑莲。
她的坠落之势被缓缓遏制,像片被风托住的叶子,漂浮在半空。
双月在头顶缓缓分离。
日光重新漫上天幕,大慈尊的身影已彻底崩解,只余下冠冕上最后一颗星子,坠落在祭坛中央,发出清脆的碎裂声。
守名龟从云海里钻出来,龟壳上的凤知微三个字早已消失不见。
它望着悬浮的凤知微,四足在云端踏出银雾,轻轻碰了碰她的指尖——这是它独有的安抚方式。
凤知微的睫毛颤了颤,像只疲倦的蝴蝶,合上了眼。
龟背托起她的刹那,远处九幽魔域深处,正在沉睡的沧夜突然睁眼。
他的右手不受控制地抚上心口,那里不知何时浮现出一朵半开的黑莲印记,正随着他的心跳微微发烫。
他望着窗外翻涌的魔云,喉间溢出一句低语,混着千年风雪的凉意:......是你吗?
与此同时,千里外的帝都废墟上,第一株野草从倒塌的神像裂缝中钻出。
嫩绿的叶片上,映着一颗尚未被世人所知的星辰——漆黑如墨,花瓣流转幽蓝光芒,像朵开在星海里的莲。
云海翻涌,守命龟驮着昏迷的凤知微穿行于深渊裂隙。
它的龟甲上,新的名字正在慢慢浮现,不是凤知微,而是三个更烫的字:逆命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