峡谷上空余烬未散,凤知微立在断崖边缘,指尖还残留着方才焚灭黑焰时的灼热。
忽有一股冷意从心口窜起,净莲灵根如被热油浇过般翻涌,识海深处骤然响起细若蚊蝇的呢喃:“归来……献祭……永燃。”那声音像浸了千年寒潭的丝线,缠上她的魂魄往深渊里拽。
她睫毛骤颤,指甲几乎掐进掌心。
前世被至亲剖丹取骨时,也没这般蚀骨的无力感——这不是幻听,是轮回井的意识穿透空间,直接勾住了她的灵魂火焰!
凤知微咬碎银牙,袖中银针“叮”地坠地,她屈指一弹,针尖精准刺入掌心劳宫穴。
刺痛顺着血脉炸开,她眼前的虚像却更清晰了:识海深处翻涌着墨色雾霭,雾中悬浮着一口幽黑古井,井底那对金瞳正缓缓转动,无数黑雾锁链从井中窜出,每道锁链末端都缠着个燃烧的人影。
她瞳孔微缩——那是乌兰洗脑的少女之一!
她们的魂火未灭,只是被抽成了维持井眼的薪柴。
“当我是任人揉捏的烛芯?”凤知微低笑,舌尖抵着后槽牙。
她引动灵火在识海凝成赤焰刃,掌心符文随着动作亮起,“你说我要归来?可我还没答应。”话音未落,火焰刃已劈向缠上自己魂魄的锁链。
黑雾遇火发出焦臭,锁链“咔”地断裂时,她听见井底传来闷吼,像是古兽被拔了逆鳞。
现实里,凤知微猛地睁眼,唇角溢出一缕血丝。
可她眉心那道火焰纹路却比方才亮了三分,像烧穿云层的日光。
与此同时,千里外的北荒祭坛突然震颤。
乌兰正跪坐在血阵中央,颅顶那枚蛊王冠“啪”地崩裂,碎玉扎进额角也顾不上疼。
她浑身发抖,指尖掐进祭坛石缝里:“不可能……她竟斩断了‘命契之引’?!”那是她用百蛊血祭种下的灵魂锚点,本以为能像牵线木偶般操控凤知微踏入井心,此刻却如被烧红的铁签戳穿,疼得她眼前发黑。
“再试一次!”乌兰嘶吼着咬破指尖,鲜血滴入阵眼。
可半空刚浮现出凤知微的虚影,就见那虚影眉心窜起金焰,虚空中缓缓烧出一行字迹:“下一个被烧的,是你的眼。”
字迹刚显,乌兰左眼就传来灼痛。
她尖叫着捂住脸,指缝间渗出黑血——那是凤知微的灵火烙印,已顺着命契反蚀进她识海。
“大人。”沧夜立在断崖另一侧,玄色大氅被风卷起猎猎作响。
他望着凤知微微颤的背影,眸底金红翻涌如沸。
方才那道锁链断裂的波动他感知得清清楚楚,“轮回井的意识醒了,但还不完整。”他抬手结印,九幽魔气如活物般钻入脚下地裂,“只要‘承愿者’不主动踏入井心,门就开不了。”
“属下愿守此列!”夜枭单膝跪地,铠甲上的裂痕里渗出黑血。
方才被黑焰冲击时他护着魔蝠硬扛了一击,此刻连直起腰都艰难,“就算魂飞魄散,也绝不让井中邪物再扩半寸!”
沧夜垂眸看他,指尖凝聚出一枚幽蓝魔核碎片。
这是九幽战士的“归墟令”,碎核入体,便是以命饲阵。
他将碎片按进夜枭铠甲心口:“守到极渊入口闭合。”
夜枭颔首,伤口处的魔气突然暴涨,将他整个人裹成黑茧。
他的声音从茧中传来,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大人放心,除非这方天地塌了……”
凤知微转身时,正看见这一幕。
她望着沧夜袖中翻涌的魔气,又摸了摸掌心那枚由灵火凝成的“伪玄冥丹”——真正的玄冥心露在极渊寒髓核心,而那里,正是轮回井力量的源头。
“你说过,我能召唤你一次。”她指尖摩挲着丹丸,眼尾微挑,“但现在我不想用。”
沧夜眉峰微动:“为何?”
“因为这一趟,我要自己走完。”凤知微笑了,发间残钗在风里晃出细碎银光。
她望着北方被赤云笼罩的极渊雪山,喉间溢出极轻的嗤笑,“那些人总爱把‘命定’‘献祭’挂在嘴边……可他们忘了,火从来不是被点燃的,是自己烧起来的。”
风卷着灰烬掠过她发梢,她能清晰听见血脉里灵火奔涌的声音,像战鼓,像号角。
这一次,她不是去赴什么“承愿者”的约,她是去当执火人。
极渊雪山在云层后若隐若现,峰顶的积雪突然发出“咔嚓”轻响。
凤知微裹紧斗篷,踏上北行的路。
她不知道的是,在她看不见的山坳里,原本标注着“极渊入口”的冰壁正缓缓塌陷,裂缝中渗出的寒气比北荒的风更冷三分——深入北境的第三日,等待她的将是一场能吞噬一切的暴风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