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千名步兵,老兵与降卒混编,如同一股灰黑色的潮水,沉默地涌向那片被骑兵鲜血染红的“牢笼”。
被困在其中的“黄天卫队”骑兵们,已经彻底失去了作为骑兵的尊严和优势。
他们挤作一团,人撞人,马踩马,手中的兵器,甚至都无法有效地挥舞起来。
然而,即便是困兽,他们的凶悍依旧让许多新降的士卒感到心悸。
那可是“黄天卫队”!
是他们曾经仰望、敬畏的精锐!
一名刚刚加入刘策麾下不久的年轻降卒,双手死死地攥着一杆粗制长矛,手心全是汗。他的双腿在微微颤抖,看着前方那些虽然狼狈,但依旧甲胄鲜明、杀气腾腾的黄天卫队骑兵,他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快要停滞了。
他身边,许多与他一样的降卒,都下意识地放慢了脚步。
一种无形的恐惧和迟疑,在降卒组成的阵线中蔓延。
“愣着干什么!”
一声炸雷般的怒吼,在他耳边响起。
一名满脸络腮胡的老兵百夫长,双目圆瞪,他一脚踹开一个挡路的降卒,像一头蛮牛般冲在最前面。
他手中的环首刀,狠狠劈向一名刚刚挣扎着从马背上爬起来的黄天卫队骑士。
“噗嗤!”
刀锋毫无阻碍地砍进了骑士的脖颈,一颗大好头颅冲天而起!
滚烫的鲜血,如同喷泉一般,溅了那名年轻降卒满头满脸。
他呆住了。
百夫长一把抹去脸上的血水,回头冲着他,还有他身后所有迟疑的降卒,发出了野兽般的咆哮:
“现在!他们是反贼!我们是官军!”
“这是军功!换他娘的荣华富贵!”
“杀了他们!”
“不敢动手的,就他娘的滚回去吃糠麸!”
一连串的怒吼,如同重锤,狠狠砸在每一个降卒的心头。
被溅了一脸血的年轻降卒,身体的颤抖,停止了。
他看着那个被百夫长一刀斩首的无头尸体,又看了看自己身上这套虽然破旧、但确实是官军制式的衣甲,再想起安营时那锅热气腾腾的肉汤……
对过去的敬畏,在对未来的渴望面前,被瞬间焚烧殆尽!
“啊——!”
一声不似人声的咆哮,从他的喉咙里迸发出来!
他红着眼睛,将手中那杆简陋的长矛,用尽全身的力气,狠狠地刺入了一名被盾牌挤得动弹不得的骑兵胸膛!
“噗——”
矛尖入肉,鲜血顺着矛杆流下,烫得他手掌一哆嗦。
但随之而来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狂暴的快感!
这一刺,仿佛点燃了引线!
“杀!”
“杀啊!”
所有的降卒,都疯了!
一场围栏式的屠杀!
……
“轰隆隆——!”
八百骑兵组成的钢铁洪流,在赵云的带领下,如同一柄烧红的利刃,狠狠地切入了黄巾军本阵的侧翼!
正在帅旗下,因为迟迟等不到“黄天卫队”好消息而焦躁不安的张梁,猛地感觉脚下的大地,开始了剧烈的震动!
他惊骇地回头。
只看到地平线的尽头,一道银白色的闪电,正以一种无可理喻的速度,撕裂烟尘,直扑自己而来!
为首那员白袍银甲的小将,快得几乎只剩一道残影!
而在他身后,是黑压压的一片,如同从地狱中冲出的钢铁魔神!
“那……那是什么?!”
张梁的脑子,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他的“黄天卫队”呢?他的五千精骑呢?
为什么汉军的骑兵,会从这个方向杀出来?!
“拦住他!快!给老子拦住他!”
张梁的声音,已经因为极致的恐惧而变得尖利扭曲。
他麾下的一员心腹大将,名叫程志远,算是军中仅次于管亥的悍将。
他看到张梁惊慌失措的样子,立刻一咬牙,拎起自己的大刀,对着身边的数百亲卫吼道:“保护大帅!随我冲!斩了那白袍小儿!”
说罢,程志远一马当先,带着数百名还算精锐的亲卫,悍不畏死地迎着赵云的铁骑冲了上去。
这是一场螳臂当车的自杀。
三百玄甲铁骑,在赵云身后组成一个紧密的锥形阵。
他们就像一堵移动的、布满了撞角的铁墙!
任何阻挡在他们面前的黄巾士卒,无论是血肉之躯,还是手中那可怜的木盾长矛,都在接触的瞬间,被轻易地撞飞、碾碎!
“砰!砰!砰!”
骨骼碎裂的声音,被淹没在雷鸣般的马蹄声中。
玄甲铁骑所过之处,只留下一条由残肢断臂和肉泥铺成的血色通道。
程志远眼看着自己麾下的亲卫,如同纸糊的一般被撕开,他的心在滴血!
他催动战马,高举大刀,用尽全身力气,厉声喝道:“白袍小儿,拿命来!”
他要用这一刀,斩下敌将的头颅,挽回崩溃的士气!
然而……
冲锋在最前方的赵云,脸上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表情变化。
他连速度都没有减慢分毫!
就在程志远那声嘶力竭的怒吼,还在战场上空回荡之际。
一道银光,乍现!
赵云手中的破阵霸王枪,后发而先至!
程志远只觉得眼前一花,一股无法抗拒的恐怖力量,已经撞上了他的胸膛!
他甚至都没能看清对方是如何出枪的!
“噗——”
百炼精钢打造的枪尖,轻而易举地洞穿了他身上的铁甲,贯穿了他的心脏。
巨大的冲击力,带着程志远那魁梧的身体,倒飞出数丈之远,像一个破麻袋般,重重地摔在地上,激起一片尘土。
他手中的大刀,当啷一声,掉落在不远处。
他到死,眼睛都瞪得滚圆,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
一招!
仅仅一招!
甚至连一个照面都算不上!
黄巾军中,勇武仅次于管亥的大将程志远,当场阵亡!
斩杀了程志远之后,赵云的冲锋阵型没有丝毫停顿。
他胯下的追光逐日驹发出一声清越的嘶鸣,速度再次提升!
赵云抬起头,那张俊美如天神的脸上,一片冰冷。
他的视线,穿过前方惊慌失措、四散奔逃的黄巾士卒,死死地锁定了帅旗之下,那个已经面无人色、浑身抖如筛糠的身影。
张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