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策站在血迹斑斑的城墙上,俯瞰着城下堆积如山的尸骸。
他第一次如此直观地感受到,战争,不是游戏里冰冷的数据,而是血与火的残酷现实。
刘策的声音沙哑,“传我将令。”
“所有阵亡的乡勇,其家小,由县衙供养至其子嗣成年!每户,再抚恤十石粮!”
“所有伤员,不惜一切代价救治!钱粮,都从史家抄没的府库里出!”
夏侯兰身体一震,重重地抱拳:“诺!主公仁义!”
刘策摆了摆手,目光再次投向城外。
“子龙。”
“末将在!”赵云上前一步。
“立刻将我们的人,全部撤下来。”刘策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我们的人?”赵云微微一愣。
“玄甲铁骑、羽林神射手、磐石重装步兵……”刘策一字一顿,“全部撤出城防,一个不留!”
赵云瞬间明白了主公的意图。
“是!”
“找个地方,藏起来。史家查抄的宅院不是很多吗?找几个最隐秘的,让他们进去,换上便装。”刘策继续吩咐道。
“那城防……”
“让乡勇上。”刘策的眼神变得深邃。
……
翌日,清晨。
远方的地平线上,出现了一道黑色的洪流。
旌旗招展,甲胄鲜明!
一面迎风飘扬的“卢”字大旗,是那样的醒目!
“开城门!”
“吱呀——”
沉重的城门,缓缓打开。
刘策的父亲刘岱,此刻也顾不上家主的体面,同样一身狼狈,领着刘氏一众族人,快步走出。
在他们身后,是夏侯兰,以及数百名同样衣衫褴褛的乡勇。
他们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和一丝发自内心的倔强与不屈。
汉军阵前。
一名身材高大,精神矍铄,目光如电的老将,翻身下马。
正是北中郎将,卢植!
他看着眼前这座仿佛从地狱中爬出来的城池,看着城外那堆积如山、连绵数里的黄巾军尸体,闻着空气中那还未散尽的血腥与恶臭……
再看到城池前方那深邃的壕沟、密集的鹿角,以及城墙上那明显是临时加固、处处透着血污的“马面”……
“常山真定刘氏家主刘岱,携犬子刘策,拜见卢中郎将!”
刘岱领着众人,就要下拜。
“不必多礼!”
卢植三步并作两步上前,一把扶住了为首的刘岱。
他的目光如炬,带着审视,落在刘策那张稚气未脱却写满坚毅的脸上。
“你,就是刘策?”
“见过将军!”刘策躬身道,神情疲惫,却不卑不亢。
卢植的眼神,不经意间扫过刘策身后那些眼神不屈的乡勇,又抬头看了看城墙上那些守城器械。
卢植抬起手,重重地拍在了刘策的肩膀上。
“后生可畏!”
卢植的声音,无比感慨。
“以一县之力,破数万之众,守土保民,此乃大功!”
他看刘策的眼神。
从最初的审视,变为了欣赏。
县衙之内,气氛正好。
卢植正详细询问着守城的细节,对刘策的种种布置赞不绝口。
就在这时。
一名风尘仆仆的汉军亲兵,手持一封火漆密信,匆匆入内。
“将军,朝廷急报!”
卢植眉头微皱,接过了信件。
他拆开信封,展开细看。
仅仅片刻。
卢植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大堂内的气氛,瞬间降至冰点。
刚刚还谈笑风生的几名汉军将领,此刻噤若寒蝉。
“你们,都先下去。”
卢植的声音,沙哑得可怕。
“诺!”
刘岱与夏侯兰也识趣地起身,想要回避。
“刘家主,不必。”卢植摆了摆手,随后,他将目光投向了刘策,眼神复杂。
他沉默了片刻,将手中那封被捏得变形的信纸,递了过去。
刘策心中一动,上前接过。
信上的内容,是用隶书写就的朝廷公文。
字数不多,但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刀,刺向这位为大汉镇守北疆的功勋老将!
“……左中郎将卢植,顿兵不前,无功久耗,着即刻免去其职……”
“……着河东太守董卓,接替其位,总领冀州兵马,继续清剿黄巾乱贼……”
果然来了!
历史的车轮,终究还是碾压了过来!
“宦官弄权,忠良蒙冤!”
他知道这是历史的必然,是十常侍对卢植的构陷。
卢植摆了摆手。
“此乃老夫之命数,与国事相比,个人荣辱,不足挂齿。”
他说的云淡风轻,但那微微颤抖的手,却暴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
为国征战一生,击溃张角主力,眼看就要荡平黄巾,却在最后关头,被自己人以如此荒唐的罪名罢黜,换做任何人,都无法甘心!
卢植站起身,走到刘策面前。
他的眼神,变得前所未有的郑重。
“你坚守真定,大破贼军,此等泼天大功,绝不能被埋没!”
“老夫此去洛阳。但我可以向你保证,将你的功绩,上奏天子!为你请功!”
这番话,掷地有声!
刘策心中涌起一股暖流,他郑重地对卢植行了一礼。
“将军大义,刘策铭记于心!”
“嗯。”卢植点了点头。
他突然压低了声音:
“有件事,你必须切记!”
“接替我的那个人,叫董卓。”
“此人出身西凉,为人……残暴嗜杀,贪婪无度,绝非良善之辈!”
卢植的眼中,闪过一丝深深的忧虑和厌恶。
“他来冀州,名为剿贼,实为扩充实力,收拢钱粮兵马!你以一县之力,独抗数万大军,如今府库充盈,兵精粮足,必然会成为他眼中的一块肥肉!”
“此人,你必要小心提防!万万不可与其硬碰!若他有所求,能给则给,破财免灾!你还年轻,根基尚浅,切记……隐忍!”
董卓!
刘策的心,猛地一跳。
“多谢将军提点,小子明白了。”刘策郑重道。
“明白就好。”卢植欣慰地点了点头,他很欣赏刘策这种一点就透的聪慧。
就在这时。
“报——!”
又一名斥候,从门外飞奔而入,神色激动。
“启禀主公!”
“我们追击黑山军的斥候回报!”
“贼首张牛角,在撤退途中,箭伤复发,毒气攻心,已经……命在旦夕!”
“他麾下溃军,军心大乱,人人自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