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魂珠”入手,温凉之意顺着掌心蔓延,如清泉般洗涤着神魂深处因幻境而残留的些许波动与疲惫。云烬雪明显感觉到自己的神识变得更加凝练、清晰,对自身力量的掌控也提升了一分。她看向萧悬,他眉心的水蓝剑印在幽蓝珠光的映照下,显得更加宁静深邃,显然也受益匪浅。
“鬼手,情况如何?”云烬雪将珠子小心收起,走向等候的三人。
“姑娘,萧大人,你们没事就好!”鬼手脸上忧色稍褪,连忙汇报,“此处还算平静,未有外敌侵扰。李四(昏迷暗卫)气息稳定了些,但依旧未醒。我和王五(另一名暗卫)恢复了些许气力,可以继续赶路。”
云烬雪点头,检查了一下昏迷暗卫的状况,又喂他服下一枚滋养神魂的丹药。“此地阴寒死气过重,不宜久留。我们立刻出发,前往下一个锚点。”
星引佩的光芒在“镇魂珠”气息的微微刺激下,似乎明亮了一丝。虚影中,代表“冥”的幽暗光点已然点亮,而下一个锚点的方向,指向了一片光怪陆离、色彩不断变幻、仿佛由无数破碎镜面与扭曲光影构成的区域,其符号隐约是——“幻”。
“幻”之锚点。与“冥”的灵魂拷问不同,似乎更侧重于迷惑、伪装、心象与现实的交织。
队伍再次启程,离开“死寂长廊”,踏入通往“幻”之区域的破碎空间。环境再次剧变。周围的色彩变得异常鲜艳却又不真实,空间碎片如同被打翻的调色盘,倒映着各种离奇荒诞、彼此矛盾的景象:繁花似锦的庭院与白骨累累的战场并存;宁静祥和的村庄上空悬浮着狰狞的巨兽虚影;有时甚至能看到几个不同时空、不同地点的片段强行拼接在一起,视觉上形成强烈的错乱感。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甜腻而虚幻的气息,吸入后让人精神微微恍惚,眼前偶尔会闪过一些并不存在的、熟悉或陌生的面孔与场景片段。就连声音也变得飘忽不定,时而传来悦耳的丝竹之音,时而又变成凄厉的哭喊或蛊惑的低语。
“紧守心神,勿信所见,勿听所闻。”云烬雪沉声提醒,同时将“镇魂珠”的气息略微外放,形成一圈淡淡的幽蓝光晕笼罩队伍。珠子的镇魂安神之效在此刻发挥了巨大作用,那些纷乱的幻象与杂音对她的影响大为减弱。萧悬也以“溯渊”剑意的清冷宁定辅助稳固众人心湖。
鬼手二人全力催动灵力护住识海,紧跟步伐。
这片“迷幻回廊”比之前的“死寂长廊”更加考验心神。不仅有无形的精神干扰,连空间本身都仿佛在玩弄把戏。明明朝着一个方向走,却可能不知不觉绕回原处;看似坚实的落脚点,踏上去却可能是虚影,下方就是空间裂缝;甚至有时会突然出现几条完全一样的岔路,每一条都散发着相似的空间波动,难以分辨真假。
云烬雪不得不将神识催发到极致,结合星引佩的微弱指引和对空间能量流向的敏锐感知,艰难地辨别着正确的路径。萧悬则负责警戒突如其来的、由幻象凝结成的实体攻击——那些看似虚幻的刀剑、妖兽扑击,有时竟能凝成一丝真实的杀伤力,防不胜防。
行进速度比预想中慢了许多。就在他们穿过一片由无数面破碎镜子组成的区域,前方出现一片相对开阔、地面如同琉璃般光洁的平台时,异变再生!
平台中央的空气突然如同水波般剧烈荡漾,紧接着,一道熟悉的、扭曲的星芒身影踉跄着从虚空中跌出,落在平台之上!正是那星芒袭击者!
他此刻的状态明显不佳。笼罩身形的星光黯淡了许多,且极不稳定,时明时灭,显露出其下似乎有些模糊破损的黑色劲装轮廓。更引人注目的是,他的左肩处,缠绕着一缕极其暗淡、却异常顽固的赤金色火星——正是之前云烬雪催动“焚天剑魄”擦中他时留下的!这火星仿佛附骨之疽,不断侵蚀着他的星芒护体,发出细微的“滋滋”声。
他显然也没料到会在这里与云烬雪一行人撞个正着!在看到云烬雪和萧悬,尤其是感知到云烬雪身上那明显强大了不少、且隐隐带着“焚天”气息的威压时,他面具下的星光剧烈一跳,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做出戒备姿态。
但随即,他似乎发现了云烬雪他们同样状态未复,且带着伤员。他那扭曲星光中的目光扫过鬼手背上的昏迷暗卫,又扫过云烬雪包扎的左臂和萧悬苍白的脸色,两点幽光闪烁,似乎在急速权衡。
“真是……冤家路窄。”嘶哑冰冷的声音响起,带着毫不掩饰的杀意与一丝焦躁,“把‘镇魂珠’和‘星引佩’交出来,或许……我可以让你们死得痛快点。”
他竟然直接索要“镇魂珠”和星引佩!显然对“九锚”之事了解极深,知道这些都是关键物品!
云烬雪眼神冰冷:“想要?自己来拿。”她上前一步,与萧悬并肩,周身气息缓缓升腾。虽然状态不佳,但初步掌控“焚天剑魄”后,她的底气足了许多。
萧悬没有说话,只是缓缓抬起了手,指尖一点银蓝剑芒吞吐不定,锁定对方气机。
星芒袭击者显然忌惮云烬雪新获得的力量,尤其是那赤金火星带来的持续伤害和威胁。他目光闪烁,忽然冷笑道:“哼,以为得了点‘焚天’皮毛就能与我抗衡?也罢,此地‘幻’境重重,正好拿你们试试我新得的‘宝贝’!”
话音未落,他猛地从怀中掏出一物!那并非兵器,而是一面巴掌大小、边缘不规则、通体呈现出混沌灰色、仿佛蒙着厚厚灰尘的……残破古镜!
古镜出现的刹那,周围本就光怪陆离的“幻”之气息骤然狂暴!平台地面如同水银般流动起来,四周那些破碎镜面的倒影开始疯狂扭曲、拉长、互相吞噬!一股强大而诡异的、专门针对神识与感知的扭曲力量,以古镜为中心轰然扩散!
“不好!是‘乱神古镜’的碎片!能制造连施术者自己都可能迷失的绝对幻境!”萧悬脸色微变,急声喝道,“闭眼!封闭神识!凭直觉与气机感应行动!”
然而,警告还是晚了一丝!
那古镜碎片骤然爆发出一片灰蒙蒙的、仿佛能吞噬一切色彩与形状的光芒!光芒瞬间笼罩了整个平台,并将云烬雪一行人彻底吞没!
刹那间,云烬雪只觉眼前一花,所有景象、声音、甚至对同伴的感知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绝对的、令人心慌的灰色混沌!她试图催动神识探查,却发现神识如同泥牛入海,延伸出去便被那混沌扭曲、吞噬,反而带来阵阵眩晕!
更可怕的是,她感觉自己与“焚天剑魄”、“镇魂珠”甚至灵骨道种的联系,都变得极其微弱、滞涩,仿佛隔了一层厚厚的毛玻璃!力量运转也受到了严重干扰!
绝对的感官剥夺与力量压制!这“乱神古镜”碎片的威能,远超预期!
“烬雪!”她听到萧悬的声音似乎在极远处传来,飘忽不定,充满焦急。
“萧悬!你在哪?”她试图回应,声音却仿佛被混沌吸收,连自己都听不真切。
冷静!必须冷静!云烬雪强行压下心中的一丝慌乱。她想起萧悬的警告,立刻封闭大部分外放的神识,只保留最核心的一点灵觉,如同黑暗中的盲人,细细感受着周围混沌中可能存在的、最细微的能量流动与气机变化。
同时,她将全部心神沉入灵骨深处,去沟通那新生道种与“焚天剑魄”印记。联系虽然微弱,但并非完全断绝。她尝试以最纯粹的心念去引动“焚天剑魄”中那股焚灭万物的“真实”意蕴——幻境再强,也是虚妄!以真实之火,破虚妄之幕!
一点微弱的、却坚定不移的赤金光芒,开始在她眉心剑印处艰难地亮起。
就在这时,前方的灰色混沌中,突然浮现出一道身影。
那身影起初模糊,随即迅速清晰——赫然是另一个“云烬雪”!一样的容貌,一样的装束,甚至连眉心的赤金剑印和周身散发出的、微弱却真实的寂灭净化气息都一模一样!
这个“镜影云烬雪”看着她,嘴角勾起一抹冰冷而诡异的笑容,手中竟然也凝聚起一丝暗金幽蓝交织的光芒,模仿着她的“净灭掌”起手式!
“我即是你,你即是我。何必挣扎?融入这混沌,归于永恒的真实吧。”镜影开口,声音与她一般无二,却带着蛊惑人心的力量。
几乎在同一时间,云烬雪侧后方,另一处混沌翻涌,又一道身影浮现——是“镜影萧悬”!他手持一柄水光流转的长剑虚影(模仿溯渊),眼神孤高冰冷,剑意锁定而来!
双影夹击!在这绝对混沌、感知扭曲的环境中,面对与自己(及同伴)一模一样的镜影,如何分辨?如何应对?攻击,是否会被幻境利用,伤及可能就在附近的真实同伴?
星芒袭击者的狞笑仿佛从混沌深处传来:“好好享受吧!在这‘绝对镜域’中,你们会亲眼看着自己,杀死自己最重要的人!或者……被自己杀死!哈哈哈哈!”
绝境,以最诡异、最诛心的方式,再次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