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承渊站在金銮殿中央，阳光从高窗斜照下来，落在他玄色补服上。他右眼角那道细疤微微发亮，像一道没擦干净的墨痕。
三十七位大臣齐刷刷出列，手捧奏本，声如洪钟：“臣等联名弹劾翰林掌院赵承渊，私通波斯，图谋不轨！”
司礼监太监接过一卷火漆封印的信件，当众展开，念道：“此乃波斯国密函，内书‘赵氏已允互通兵马，共伐中原’，加盖波斯王玺，铁证如山！”
群臣哗然。几位原本中立的老尚书皱起眉头，连一向稳重的兵部侍郎也低声议论起来。
赵承渊没动。他只是轻轻抬起右手，袖口滑出半截烧焦的箭杆，指尖在刻痕上来回摩挲了一下，然后才开口：“陛下，此信既出自波斯，可否容臣观其纸？”
皇帝抬了下手。
太监把信递过去。
赵承渊接过，迎着光展开，举到眼前看了几息，忽然笑了：“这纸软绵绵的，纹路横平竖直，是江南贡纸没错。可据《西域志》记载，波斯国文书一律用莎草浆压制，质地粗糙偏黄，从不用我朝贡纸写密函。”
他转向王守仁：“王大人主管外交多年，不知可曾见过波斯使者用咱们的纸写机密文件？”
王守仁握着紫檀木念珠的手顿了一下，冷声道：“战时紧急，临时借用也未可知。”
话音刚落，殿外传来一声苍老却有力的声音——
“那就请诸位看看，是谁借的，怎么借的！”
柳太傅拄着乌木杖一步步走来，身后两名小吏抬着一只红漆木匣。他走到丹墀前，将匣子打开，取出一本账册和几张泛黄的纸片。
“这是三日前，王首辅与波斯使者密会西郊别院的记录。所用记事纸，正是王家私设作坊所产同批贡纸，编号‘庚子三七’，与今日呈上的伪信纸张完全一致！”
满殿死寂。
赵承渊拿起那封“密信”，又从袖中掏出另一封完好无损的信，两相对比：“这才是真正的波斯来信。信纸为莎草压制，背面有波斯火漆双鹰纹，内容是请求开通商路，愿以香料换丝绸。”
他把两封信并排举高：“一边是真信，一边是假信。一边用对了纸，一边用错了人。各位说，到底是谁在勾结外敌？”
户部尚书凑近一看，倒吸一口凉气：“这贡纸编号……确实是王家特供，每年只进宫五百张，余者皆由礼部登记造册。”
刑部左侍郎立刻接话：“若非内部人员调包，外人绝不可能拿到这种纸！”
王守仁脸色铁青，手中念珠突然崩断，珠子噼里啪啦滚落玉阶。他弯腰去捡，动作僵硬。
赵承渊看着他，语气平静：“王大人，您说这叫‘欲加之罪’？可现在证据摆在眼前，不是我要加罪，是您自己留下的破绽太大。”
有人开始窃笑。
工部一位年轻主事忍不住嘀咕：“就为了陷害一个人，连自家特供纸都敢拿出来造假，这也太离谱了吧。”
旁边同僚赶紧拉他袖子，生怕惹祸。
但笑声已经传开了。
赵承渊没有笑。他把真信收回怀中，假信交给司礼监：“此物请交内阁存档，日后若有类似‘密函’出现，还望诸位多看一眼纸。”
皇帝终于开口：“此事暂议至此。赵卿清白已明，翰林掌院之职，不予更动。”
王守仁猛地抬头：“陛下！即便纸张有误，也不能排除赵承渊另有通敌渠道！他身边那个江湖女子昨夜重伤，分明就是灭口未遂！”
赵承渊挑眉：“哦？所以您的意思是，我派人刺杀自己最得力的助手，只为演一场苦肉计？”
“不然她为何偏偏中了带波斯标记的毒箭？”王守仁咬牙。
赵承渊从怀里抽出一张布条，摊开：“这是城南第七号仓库查抄出的货单。上面写着‘药材三十箱’，实际打开全是硝石、铁管、硫磺粉。押运人用的是伪造通关文牒，盖的印，是你王家私印的变体。”
他盯着王守仁：“你说我通敌，那你这些往京城运火器零件的人，又是替谁办事？”
王守仁嘴唇微抖：“你血口喷人！”
“是不是血口喷人，查一查就知道。”赵承渊冷笑，“我已经让锦衣卫去搜你府上的地窖了。要是运气好，说不定还能找到几支同款波斯箭。”
此言一出，全场震惊。
连皇帝都坐直了身子。
王守仁终于慌了神，声音发颤：“你……你竟敢私自派兵搜查朝廷重臣府邸？！”
“不是私自。”赵承渊淡淡道，“是昨夜二更三点，亲卫来报城南仓库有动静，我依律令调动巡防司例行检查，顺藤摸瓜而已。”
他顿了顿，补了一句：“顺便提醒一句，您家后院那棵老槐树底下，埋的东西最好换个地方。雨水一泡，味道容易渗出来。”
王守仁整个人晃了一下，差点站不稳。
柳太傅站在一旁，默默点头。
赵承渊转身面向皇帝，拱手：“臣虽寒门出身，但自问行事光明。有人想用世家联名压我，用假信栽赃我，我可以一条条拆穿。但我不怕弹劾，我怕的是有人打着‘忠君爱国’的旗号，干着卖国求荣的勾当。”
他说完，退后一步，静静站着。
阳光照在他身上，补服上的麒麟纹清晰可见。
系统提示音在脑海中响起：【主线任务完成：打破学术垄断】
但他脸上没有半点得意。
他知道，这场仗还没打完。
王守仁喘着粗气，死死盯着他，忽然挤出一句话：“你以为赢了？你不过是个靠女人撑腰的寒门狗罢了！柳氏替你偷文献，冷霜月替你跑腿，苏婉儿替你翻译——你算什么东西？”
赵承渊笑了。
他往前走了一步，声音不大，却传遍大殿：“我家柳娘子说了，男人行不行，不在出身，而在做事。”
他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我写的策论，你抄都抄不明白；我推的互市，百姓吃饱饭；我建的边学，孩子能识字。你说我是狗？”
他逼近一步：“那你是什么？一头披着儒袍的狼？”
王守仁怒极反笑：“狂妄！你等着，这事没完！”
“我等着。”赵承渊双手负后，目光如刀，“下次见面，希望你能带点真家伙来，别再拿几张破纸糊弄人。”
殿外传来钟鼓声。
朝会仍未结束。
赵承渊立于丹墀之下，玄色官袍猎猎。
他右眼角的疤痕，在阳光下像一道刚刚划开的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