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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承渊踩碎那滩积水后,人已拐进州城驿馆的角门。雨虽停了,他肩头却还在渗血,柳明瑛安排的小厮扶着他上楼时,他顺手摸了摸怀里——图纸还在,砚台也稳当。

“我家柳娘子说了,住驿馆得挑靠后院的屋子,通风好,贼爬墙也响。”他咧嘴一笑,疼得龇牙,“结果还真有贼惦记。”

小厮没接话,只把灯点上就退了。赵承渊靠着床沿坐定,随手拉开案上《边防图稿》的封皮,指尖在地图某处轻轻一划。这玩意儿是他昨夜让系统推演出来的,原本打算明天府试用作策论素材,现在倒成了护身符。

三更梆子刚敲过,窗外忽地“嗖”地甩进一团油布,砸在床上就冒起火星。火苗蹭一下窜上帐子,浓烟眨眼糊了满屋。

“好家伙,连放火都学会精准投篮了?”他一个翻身滚下床,脑袋撞在桌角,嗡的一声眼前发黑。

可人没瘫,手先动——一把抄起案上的《边防图稿》和砚台塞进怀里,顺势往窗边扑。月光下,他瞥见墙角半埋着一把弯刀,刀柄雕着狼头,纹路泛青,像是西域货。

“通敌铁证?安排得挺周全啊。”他冷笑,抬脚踹破后窗。

外头是条窄巷,地上湿滑,他落地一个趔趄,肋骨处传来锯齿般的钝痛。回头看,房门缝已被铁钉从外头钉死,火舌正从门底往外舔。

“不留活口,玩真的?”他抹了把脸,沾了灰也沾了血,“行,那就别怪我掀桌子了。”

半个时辰后,州府差役围了驿馆,主审官拎着那把弯刀,脸色比锅底还黑。

“北境匈奴制式,民间不得持有。”他抖着刀尖指向赵承渊,“你屋里搜出这个,怎么说?”

围观考生嗡嗡议论:“寒门出身能搞到这种东西?怕不是早跟胡人勾搭上了吧?”“听说他娘刚中毒,该不会是拿命换来的通关文牒?”

赵承渊站在廊下,衣衫焦了一角,脸上熏得黢黑,可眼神清亮得吓人。

“大人,”他拱手,“我能证明这刀不是用来打仗的,是用来走私的。”

主审官一愣:“哦?”

“您看这刃口磨损方向,”他接过刀,指尖顺着刀锋一捋,“是横向拖拽留下的,不像砍杀形成的斜劈痕。这种痕迹,常见于商队搬运货物时刮擦所致。”

人群里有人嘀咕:“扯什么大道理,谁知道是不是背好的?”

赵承渊不恼,反而笑了:“要不我现场画个图?让您看看这刀到底从哪儿来。”

主审官皱眉:“考场未开,岂容你随意展示机密军情?”

“军情不敢说,但边贸暗道,”他拍拍胸口,“我这儿刚好存了一份近五年的迁徙路线图,要不要瞅一眼?”

话音落,他当众摊开《边防图稿》,笔走龙蛇,几条红墨线迅速勾连起北境七镇与三条隐秘商路。

“这条穿沙道,三年前才被秦家商队打通。”他一点图中节点,“他们运的是药材,但夹带西域奇货。而这弯刀,正是他们用来切割驼绳的工具之一——刀柄狼头,是秦家暗记。”

主审官瞳孔一缩:“你怎知秦家……”

“因为今夜纵火的驿卒,鞋底沾的土,含狼毒草花粉。”赵承渊从袖中掏出个小纸包,“第四章书院药渣里就有这玩意儿,而全州城,只有秦家商队敢从北境带这毒草入境卖高价。”

他顿了顿,声音不高:“所以这刀不是我通敌的证据,是秦德海洗不清的赃物。”

四周鸦雀无声。

主审官脸色变了又变,终于挥手:“先把人带回衙门,刀留下验印。”

“等等。”赵承渊站着没动,“我有个请求——府试明日开考,我愿以‘待审考生’身份入贡院,全程接受监试。若查实有罪,当场褫夺功名;若无罪,请准我应试。”

主审官眯眼:“你不怕关进去出不来?”

“怕啊。”他咧嘴一笑,“但我更怕错过这场考试。毕竟我家柳娘子说了,人生三大险:科举、娶妻、买驴。前两样我都闯了,第三样总得留点运气。”

人群哄笑,紧绷气氛松了一瞬。

就在这时,一名衙役快步上前,在主审官耳边低语几句。后者脸色骤沉,盯着赵承渊的眼神多了几分忌惮。

原来那个纵火的驿卒,刚招完供,就在狱中吃了顿断头饭——饭后一刻钟七窍流血,死相极惨。

“毒发身亡?”赵承渊轻声道,“这么巧?看来有人比我更急着灭口。”

主审官没接话,只挥手下令:“押回暂拘!贡院那边……先登记备案。”

天还没亮,贡院外已排起长队。柳明瑛一袭素裙立在茶棚下,手里提着个陶壶,壶身还冒着热气。

“葛花茶,”她递给守门老吏,“劳您转交,就说……家里熬的,提神。”

老吏点头,她转身便走,裙角都没多留一秒。

meanwhile,赵承渊正猫在送炭车底,灰头土脸像个小杂役。冷霜月安插的眼线早等在侧门,见他钻出来,低声报:“号舍夹层清空了,炭篓后头能藏人,天亮前必须进去。”

他点点头,顺手从怀里掏出那张《边防图稿》,对着晨光翻了翻,忽然发现背面有道极淡的压痕——像是谁用硬物反复描过。

“有意思。”他喃喃,“秦家库房的旧鞋账本,怎么跑我图纸上了?”

没再多想,他裹紧粗布衣,跟着眼线绕到贡院后巷。一道矮墙,一扇小门,几个打盹的杂役,全被一包洒了蒙汗药的烧饼解决。

号舍夹层低矮闷热,他蜷身坐下,把图纸压在身下,砚台抱在怀里,像护崽的狼。

外面鼓楼传来第一声晨鼓。

第二声。

第三声。

木门吱呀推开,监试官提着灯笼进来,照见角落里坐着个人,满脸烟灰,眼睛却亮得惊人。

“赵承渊?”

“在。”他站起来,拍了拍衣服,“主动投案,候审期间不离考场,按例可单独监试。”

监试官打量他片刻,终于点头:“给你东区甲字十三号,专人看守,不得交头接耳。”

“理解。”他笑了笑,“毕竟我家柳娘子说了,规矩是给老实人设的,聪明人得学会在里面跳舞。”

监试官转身欲走,忽听身后一声轻响。

赵承渊蹲下身,从炭篓缝隙里抽出半片烧焦的纸角,上面隐约可见“三百两”和“灭口”字样。

他盯着那字,嘴角慢慢扬起。

灯笼光晃了晃,映在他手中的边防图稿上,墨线清晰,如蛛网铺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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