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枢剑尊燃烧生命与剑道本源的决绝气息,如同垂死星辰最后的爆裂,悲壮而炽烈。那模糊的“上尊”投影似乎也感受到了某种威胁,重新凝聚的速度明显放缓,漩涡通道的崩塌则更加剧烈。
青冥子、太玄真人等人虽心焦如焚,但深知此刻犹豫便是辜负,强行压下悲愤,全力接应陆衍等人后撤。丹霞圣女与林惊涛也强忍伤痛,护住昏迷的隐元长老与濒危的陆衍,化作流光急速退向平台边缘。
然而,陆衍怀中,那枚黑色令牌的异变,却在他濒临崩溃的意识边缘,激起了一丝微弱的涟漪。
那一点亮起的星光,极其暗淡,仿佛风中的残烛,却带着一种与周围魔气、死气、乃至天枢剑尊燃烧的悲壮剑意都截然不同的气息——古老、沧桑,却又隐含着一丝……微不可察的、属于生灵的温暖与期盼?
这感觉转瞬即逝,几乎被肉体的剧痛与神魂的疲惫淹没。但陆衍修炼《寰宇星神经》后异常敏锐的神识,还是捕捉到了这丝异样。他艰难地凝聚起最后一丝清明,将微弱的神识探向怀中令牌。
就在他神识触及那点亮起的星光的刹那——
“嗡——!”
并非来自外界,而是直接在他识海深处响起!一段极其破碎、模糊、仿佛跨越了无尽时空传来的意念碎片,伴随着那点星光,强行涌入他的意识!
“……后来者……持‘星钥’……感应‘归乡’之悲……”
“……非魔域……乃……囚笼……亦为……希望之棺……”
“……以纯净星衍之力……或……至诚守护之念……可引‘星钥’共鸣……”
“……若共鸣生……或可……暂掌‘归乡’门扉一瞬……然凶险……”
“……慎……择……”
意念碎片戛然而止,如同断线的风筝。那点亮起的星光也随之迅速黯淡下去,令牌重新恢复冰冷死寂,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幻觉。
但陆衍知道,那不是幻觉!是这黑色令牌中,除了天魔烙印外,竟然还隐藏着另一重极其隐秘的、很可能属于上古星衍宗先贤留下的信息!他们似乎对“寂灭归乡”有着不同的认知?甚至留下了某种后手?
“纯净星衍之力……至诚守护之念……”
陆衍脑海中急速回响着这几个字。纯净星衍之力?他修炼《星河剑典》,虽非完整星衍传承,但道出同源,且他元婴之中蕴含的星辰灵力,经过“星核源晶”淬炼与天劫洗礼,已然精纯无比!至诚守护之念?此刻天枢剑尊那燃烧自我、舍身护犊的决绝意志,不正是最极致、最纯粹的守护之念吗?!
一个极其大胆、甚至疯狂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他混沌的脑海!
“前辈……住手!!!”
他用尽全身力气,朝着即将彻底点燃自身、与通道同归于尽的天枢剑尊,发出一声嘶哑却拼尽全力的呐喊!
这声呐喊如此微弱,在能量风暴的轰鸣与魔将的咆哮中几乎细不可闻。但天枢剑尊何等修为?他燃烧生命并非完全丧失理智,一直在关注着陆衍等人的安危,此刻闻声,燃烧的势头微微一滞,目光惊疑地投向陆衍。
陆衍来不及解释,也无力解释。他只能拼尽最后的力量,将怀中那枚黑色令牌猛地抛出,并非扔向敌人,而是扔向了天枢剑尊身前那片区域——那里,正是天枢剑尊燃烧的悲壮剑意与“上尊”投影魔念、以及不稳定通道能量交织最激烈、最混乱的“中心”!
与此同时,他强行催动丹田内那已然黯淡的紫色元婴,将一丝最精纯、最本源的星辰灵力,混合着自身对宗门、对同伴、对天枢剑尊不惜己身守护之行的无尽感激与悲恸心念,化作一道微弱却无比凝练的意念光束,紧随令牌之后,射向同一处!
“雷雀……助我!”他在心中呐喊。
肩头同样虚弱却灵性十足的涅盘雷雀,似乎明白了主人的意图,发出一声带着不舍与决绝的哀鸣,它尾羽上那三根本命雷纹翎羽,其中一根,再次脱离身体,化作一道纯粹的金色雷霆本源,追随着陆衍的意念光束,一同没入了那片混乱的能量中心!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从陆衍呐喊到令牌、意念、雷雀本源投入,不过电光石火之间。天枢剑尊虽不明所以,但出于对陆衍的信任与那冥冥中的一丝感应,强行中断了近乎失控的生命燃烧,身形向后急退,并挥出最后一道剑气,护住自身与不远处的青冥子等人。
而那黑色令牌,在飞入那片能量乱流的中心后,并未被狂暴的能量撕碎。恰恰相反,它仿佛一颗投入滚油的水滴,引发了连锁反应!
首先是陆衍那道蕴含着精纯星衍之力与至诚守护之念的意念光束,触及了令牌背面那一点刚刚亮起过的星光!
“嗡——!”
那点星光再次亮起!这一次,光芒虽然依旧微弱,却顽强而坚定!它仿佛一个被唤醒的古老印记,开始以一种独特的频率震动、共鸣!
紧接着,雷雀那一道蕴含着太古雷罚真意的金色雷霆本源,如同催化剂一般,注入了那震动共鸣的星光之中!雷霆,至阳至刚,执掌刑罚,却也蕴含着一丝毁灭中的生机!这股力量,似乎恰好补全了激活那古老印记所需的某一部分“钥匙”!
最后,是天枢剑尊那燃烧未遂、却依旧残留在那片区域的、极致悲壮与纯粹的守护剑意!这股意志,无关修为高低,只关乎心的力量,恰恰符合了“至诚守护之念”的条件!
三种力量——精纯星衍、雷霆生机、至诚守护——在混乱的能量中心,与黑色令牌内那被唤醒的古老印记,产生了不可思议的共鸣!
“咔……咔嚓……”
一声轻微却清晰的碎裂声,自黑色令牌内部传出!只见令牌正面,那个扭曲的、由痛苦灵魂缠绕而成的天魔符文,竟然在共鸣的震荡下,出现了一道细微的裂痕!
而令牌背面,那幅简易星图,除了之前亮起的一点,另外两个点,也骤然同时亮起!三点星光,与那条虚线连接,构成了一幅完整的、不断闪烁的三角星图虚影!
这虚影出现的刹那,一股与天魔魔气截然不同的、更加古老、更加苍茫、仿佛承载着无尽岁月与悲欢的浩瀚气息,自令牌中弥漫开来,虽然微弱,却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连那正在重新凝聚的“上尊”投影都顿了一下。
“那是……真正的‘星钥’气息?!”清微道士失声惊呼,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
下一刻,那三角星图虚影猛地脱离令牌,投射到上方那剧烈动荡、正在崩塌的漆黑漩涡通道之上!
虚影与通道接触的瞬间——
整个“寂灭归乡”通道,发生了前所未有的剧变!
原本漆黑、混乱、充满毁灭与吞噬气息的漩涡,其核心区域,竟然被那三角星图虚影强行“钉”住,并且开始逆向解析、重构!无数更加古老、更加复杂、充满了星辰道韵与封印气息的符文虚影,如同锁链般从星图虚影中蔓延而出,缠绕向通道内壁!
“不——!星衍宗的‘逆封星锁’?!怎么可能还残留在这钥匙里?!”“上尊”投影发出了震惊而愤怒的咆哮,模糊的面孔剧烈扭曲。他显然认得这力量,并且极为忌惮!
只见那通道内,天魔魔气与星衍封印之力疯狂对抗、湮灭!通道的结构变得极不稳定,时而向内坍缩,时而向外膨胀,边缘崩塌的速度暴增,更多的空间裂缝蔓延开来,甚至开始吞噬附近的祭坛骸骨与魔气!
更令人意想不到的是,随着通道被“逆封星锁”干扰、解析,通道深处,隐约传来了一些……不同于天魔魔气的、更加混乱、却也更加“鲜活”的意念波动!有绝望的嘶吼,有不甘的咆哮,有疯狂的杀意,甚至还有一丝丝微弱的、仿佛沉眠了万古的迷茫与挣扎!
仿佛那“寂灭归乡”战域内部,并非只有天魔,还封印着其他什么东西!
“通道失控了!快撤!”太玄真人当机立断,厉声喝道。此刻通道内部能量暴走,空间结构崩坏,无论是天魔还是那未知的封印之物,都极度危险,绝不是探究的时候。
天枢剑尊也反应过来,深深看了那正在与通道对抗的星图虚影一眼,又看了看因耗尽最后力量而彻底昏迷过去的陆衍,眼中闪过复杂的光芒。他不再犹豫,与青冥子等人合力,卷起所有伤员,化作数道惊鸿,以最快的速度,头也不回地朝着远离祭坛的方向,亡命飞遁!
身后,是崩塌的祭坛,暴走的通道,天魔“上尊”投影惊怒的咆哮,以及那古老星图虚影倔强闪烁的光芒……
这一战的结局,远超所有人预料。血祭被破坏,通道未能稳固,反而因星衍宗遗留的后手而陷入未知的裂变与混乱。但付出的代价,也惨重无比。
不知过了多久,当陆衍从深沉的黑暗与剧痛中挣扎着恢复一丝意识时,只感到身下是坚硬冰冷的岩石,耳畔是呼啸的风沙声,以及……隐约的、压抑的抽泣声。
他艰难地睁开沉重的眼皮,模糊的视线中,是丹霞圣女红肿的双眼,和林惊涛紧握剑柄、青筋毕露的拳头。远处,似乎还能看到几位老祖沉默而疲惫的背影,以及……被临时安置在一旁、气息微弱到了极点的天枢剑尊。
他们,似乎暂时安全了。
但陆衍知道,一切都还未结束。
“寂灭归乡”的秘密,星衍宗的遗志,天魔“上尊”的图谋,以及那通道深处传来的、令人心悸的未知波动……
风暴,或许才刚刚揭开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