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沙是在黎明前落下的。
林怡希被小满的尖叫惊醒时,帐外已是一片漆黑——不是夜的黑,是沙粒本身泛着铁锈红的“死黑”。那沙粒细得像面粉,却带着股硫磺混着腐叶的怪味,落在银叶沙枣苗上,叶片瞬间卷曲发黑,像被无形的手掐住了喉咙。
“是‘沙怒沙’!”王婶抓着沙枣木拐杖冲出帐篷,手背上的皱纹里嵌着黑沙,“我奶奶说,沙漠心里憋屈了,就会吐这种‘怒沙’,专毁活物!”
黑沙的“诅咒”
黑沙的破坏比想象中更快。
不到半个时辰,营地外围的沙枣林就秃了一片,圣树纤维编的围栏被黑沙黏成一团,像被泼了沥青。更糟的是,黑沙遇水即凝——昨夜的雨水混着黑沙,在地面结成硬壳,踩上去“咔嚓”作响,连暗河的水都被染成了灰黑色,过滤后仍有股苦味。
“孩子们咳得厉害。”张姐抱着个小娃娃跑进来,孩子嘴唇发黑,“这沙……有毒!”
林怡希翻开母亲笔记,夹着银叶的那页被风刮开,上面有行褪色的朱砂字:「沙之心在祖地之眼,旱涝伤其脉,怒则吐黑沙。欲止其怒,需以‘共生礼’慰之——银叶聚云气,圣树献根须,沙枣表诚心。」
“祖地之眼?”小满指着地图,“是不是树祖母那道焦黑的裂缝?”
众人对视一眼,都想起第七十四章见过的树祖母——那道从树根蔓延到树冠的旱纹,此刻在黑沙映衬下,竟像只愤怒的眼睛。
女人的“寻心路”
“不能等。”林怡希把银叶沙枣苗分给每个人,“王婶带部落的老人守营地,用圣树纤维编‘隔沙帘’;张姐带汉子挖‘净水窖’,用沙滤法反复滤黑水;小满跟我走,去祖地之眼找沙之心。”
小满怀里紧紧抱着那株银叶沙枣苗,叶片上的银光比任何时候都亮。两人沿着暗河往上游走,黑沙在身后追着,所过之处,连骆驼刺都枯死了。
“怡希姐,”小满喘着气,“你说沙之心会不会疼啊?就像阿依古丽上次发烧,也说‘心里像有团火在烧’。”
林怡希想起母亲笔记里的另一句话:「沙漠不是死的,是千万年的风、沙、树攒出来的魂儿。」她摸了摸小满怀里的苗:“它肯定疼,不然不会吐黑沙。”
祖地之眼的“心跳”
穿过胡杨林,祖地之眼就在眼前。
树祖母的焦黑裂缝里,竟渗出暗红色的“血沙”——不是黑沙的死黑,是带着温度的红,像凝固的血。裂缝深处,传来沉闷的“咚咚”声,像心跳,每跳一下,就有几缕黑沙从树根处喷出来。
“这就是沙之心?”小满捂住嘴。
林怡希走近裂缝,指尖触到暗红的血沙——温热的,带着股熟悉的沙枣香。她突然明白:这血沙不是毒,是沙之心被旱涝撕裂的伤口流出的“血”!黑沙是它的“怒火”,而这血沙,才是它真正的“眼泪”。
“沙之心不是怪物。”她轻声对小满说,“它是沙漠的心脏,旱涝让它病了,才会发怒。”
共生礼的“配方”
母亲笔记里的“共生礼”需要三样东西:银叶聚云气、圣树献根须、沙枣表诚心。
小满立刻把银叶沙枣苗放在裂缝边:“银叶能唤雨,肯定也能聚云气!”苗叶上的银光突然大盛,竟在黑沙弥漫的天空中,撕开一小片灰蓝色的云。
林怡希则用匕首割下圣树的一截根须——那根须白得像玉,带着清冽的香气。她把根须轻轻放进裂缝:“圣树是沙漠的肺,用它来补沙之心的伤。”
最后是“沙枣表诚心”。王婶临走前塞给她一个布包,里面是晒干的沙枣干和最饱满的沙枣核:“你娘说,沙枣是沙漠的孩子,孩子认错,当妈的总会心软。”
林怡希把沙枣干和核撒进裂缝,血沙突然翻涌起来,暗红的光映着她的脸。她听见一个苍老的声音,像风穿过沙丘的呜咽:“千年旱,百年涝,谁怜我身裂作绺?”
沙之心的“原谅”
“我们不是来抢地的。”林怡希对着裂缝跪下,声音发颤却坚定,“我们是来学您的法子——种银叶沙枣固沙,挖蓄沙坑存水,用沙滤法净水。您教我们的,我们都记在心里,传给后人。”
小满也跪下来,举起银叶沙枣苗:“这苗是您给的‘唤雨叶’,我们用它唤来了养田雨,救了沙枣部落。您看,我们没忘本。”
裂缝里的心跳声渐渐平缓,暗红的血沙退去,取而代之的是晶莹的“金沙”——那是沙之心愈合伤口时流出的“喜泪”。黑沙停了,天空的灰云散开,露出久违的蓝天。
林怡希捧起一把金沙,看它在阳光下闪着金光。她知道,这不是结束,是开始——沙之心教会她们,气候变化从不是天罚,是大地在提醒:要像对待母亲一样对待沙漠,听懂它的心跳,才能一起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