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来自外部的恐怖巨响,让林霄燃到顶点的疯狂,出现了一瞬间的凝滞。
这是战争的声音。
不是基地内部的骚乱,而是来自外界、足以撼动这座万米深海堡垒的强大武力。
但,这与他无关。
他的眼中只有一条路,一条通往地狱核心的血路。
“吼!”
林霄压下心中的惊疑,再次化作一道血色闪电,冲破最后一道门禁,闯入了那个他只在数据中见过的禁忌之地。
“盘古之心”培育仓。
这里没有警报,没有守卫,只有一个巨大到占据了整个圆形空间中央的球形容器。
容器呈半透明的暗金色,表面布满了古老而繁复的纹路。无数粗大的管线从四面八方连接在容器上,像巨兽的血管,随着其中流淌的绿色液体,发出有节奏的、如同心跳般的搏动。
透过那暗金色的外壁,他看到了。
他看到了两个蜷缩在绿色液体中的身影。
林振邦,苏慧。
他的父亲,他的母亲。
他们闭着眼,面容枯槁,仿佛被抽干了所有的生命力。无数更细小的管线,像附骨之疽,插在他们身体的每一处要害上,将他们与整个容器,与那颗在他们上方缓缓旋转的、拳头大小的、仿佛心脏般的能量核心,连接成一个整体。
十年。
整整十年。
他日思夜想,魂牵梦萦的父母,就在眼前。
近在咫尺,却隔着一个世界的距离。
“爸!妈!”
林霄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嘶吼,滔天的希望与狂怒在他胸中炸开。他来了,他终于来了!
他要打破这个囚笼,他要带他们回家!
“给我……碎!”
林霄将玄天功催动到此生最强的巅峰,全身的骨骼都在爆响。他暴走的真气不再是内敛的洪流,而是化作了实质的金色烈焰,包裹住他的右拳。
他用尽全身力气,一拳轰向了那暗金色的容器!
没有预想中的惊天巨响。
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震动。
林霄那足以开山裂石的一拳,在接触到容器表面的瞬间,所有的力量都如泥牛入海,被一层无形的薄膜诡异地吸收了进去。
那暗金色的容器表面,只是亮起了一层微弱的光晕,随即恢复了平静。
怎么可能?
林霄的瞳孔骤然收缩。
然而,下一秒,他看到了让他肝胆俱裂的一幕。
容器旁边的一块监控屏幕上,代表着他父母生命体征的两条曲线,在他攻击的瞬间,猛地向下跌落了一大截!
与此同时,容器中,他父母的身体剧烈地抽搐了一下,脸色变得更加灰败,仿佛生命之火随时都会熄灭。
??
一股寒意从林霄的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他做了什么?
他顾不上思考,急忙运起“窥天灵瞳”,看向那个诡异的容器。
在他的视野中,整个世界化为了能量的线条。
他看到了。
他看到自己刚才那一拳蕴含的狂暴能量,被容器吸收后,沿着那些繁复的纹路瞬间转化,变成了一股更具侵蚀性的力量,狠狠地冲刷着他父母的身体。
而他父母体内残存的、微弱的生命本源,就在这股冲刷下,被强行抽取出来,通过那些细密的管线,源源不断地输送给了那颗悬浮的“盘古之心”。
“盘古之心”在吸收了这股生命力后,又反馈出一股更加稳定、更加强大的能量,用来加固整个容器的结构。
攻击,转化,抽取,反哺。
一个完美而残忍的能量循环。
一个无法撼动的死亡牢笼。
林霄的攻击,非但无法打破它,反而会加速它的运转,成为杀死自己父母的催化剂。
这个发现,比任何刀刃都更锋利,狠狠地刺穿了他的心脏。
希望,在瞬间化为乌有。
一股前所未有的无力感,像是潮水般将他淹没。他站在那里,身体僵硬,四肢冰冷,眼睁睁看着容器中的父母,却什么都做不了。
“呵呵,真是感人至深的父子情深。”
一个充满嘲讽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火玄和另一名身穿蓝色长袍,浑身散发着冰冷气息的男人,堵在了门口。
来人正是长生殿另一位领袖,冷岩。
火玄的脸色有些苍白,显然在刚才的冲撞中受了不轻的内伤,但他的眼神却充满了猫捉老鼠的戏谑:“用你自己的力量,去加速你父母的死亡。林霄,你真是长生殿有史以来,最孝顺的儿子。”
冷岩没有说话,只是用那双毫无感情的眼睛看着林霄,仿佛在看一个已经宣判死刑的囚犯。
林霄没有理会他们的嘲讽。
他疯了一样,将“窥天灵瞳”运转到极致,眼角甚至渗出了血丝。
他要找到这个循环的节点,找到那个可以切断的薄弱环节。
然而,他看到的是一张由亿万条能量丝线交织而成的,密不透风的因果之网。每一条丝线都与他父母的生命本源、灵魂烙印死死地纠缠在一起。
这个循环,根本没有节点。
它是一个完美的整体。
除非……他拥有在瞬间解析并重构这整个循环的通天伟力。
但这,根本不是他现在的境界能做到的。
绝望,像是一只无形的大手,扼住了他的喉咙。
救不了人。
也逃不掉。
就在这时。
轰隆——!!!
又一声比之前更加剧烈的巨响从基地的斜上方传来。整个培育仓都发生了可怕的倾斜,天花板被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撕开了一道巨大的口子。
冰冷、漆黑的海水,带着万米之下的恐怖压力,如同一条发怒的巨龙,咆哮着倒灌而入!
“龙盾那群疯子,居然真的撕开了A区的装甲!”火玄脸色大变。
刺耳的警报声和结构即将崩溃的呻吟声响彻一片。
汹涌的海水瞬间淹没了半个房间,无数设备在水中爆出绚烂的电火花。
林霄被冰冷的海水一激,也从那片绝望的泥潭中惊醒。
他看着即将被海水淹没的容器,看着堵住去路的火玄和冷岩,又看了看那道不断扩大的缺口。
他陷入了最极致的两难绝境。
“林霄!”
一声清脆而急切的呼喊,穿透了嘈杂的混乱。
慕云溪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她的衣服也被水浸湿,脸上却满是焦急和决然。她没有丝毫犹豫,冲到林霄身边,一把拉住他的手臂。
“我们必须先走!活着才有希望!”
林霄的身体像生了根一样,纹丝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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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死死地盯着容器中,因为缺氧和能量冲击,面容已经开始发紫的父母。
走了,就是永别。
走了,就是不孝。
走了,他这十年所做的一切,都成了一个笑话。
“你留在这里,只能和他们一起死!没有任何意义!”慕云溪用尽全身的力气拉着他,“你忘了你的证据吗?只有出去,把长生殿的罪恶公之于众,国家的力量才能救他们!你才是他们唯一的希望!”
唯一的希望……
林霄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
他转过头,看着容器中气若游丝的父母,那张他刻在记忆深处的脸,此刻是那么的陌生和痛苦。
他又转过头,看着身边的慕云溪,看着她眼中那不容置疑的坚定,和那份愿意与自己共赴生死的决然。
最后,他看向那汹涌灌入的海水,和那个由“龙盾”部队用炮火为他们开辟出来的,通往生天的缺口。
痛苦,像最残酷的刑罚,撕裂着他的灵魂。
最终,所有的不甘、愤怒、悲伤、绝望,都化为了喉咙深处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咆哮。
“啊——!!!”
那吼声,不似人声,如同受伤的孤狼在对命运发出最不甘的控诉。
他深深地,最后地看了一眼容器中的父母,仿佛要将他们的样子永远刻在自己的灵魂最深处。
然后,他猛地转过身。
“走!”
一个字,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
他反手拉住慕云溪,不再看火玄和冷岩,而是朝着那道被撕开的、唯一通往外界的巨大缺口,化作一道决绝的残影,逆着倒灌的海水,冲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