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七的晚上，爱民关了屋门，拉好床帘。
便坐到床上，清点着这几日要回来的账。
淑贞、小倩和小涛，都坐在被窝里看电视。
爱民清点完后，又拿出记账本，算了一遍又一遍，就是差个一千来块钱。
爱民像是自言自语的说着：
“怎么就这么凑巧，被罚了一千，就刚好差这一千。”
淑贞埋怨道：
“都是杜娟那俩妮子惹得祸。
我看，不行就先把她俩的工钱给扣了。
永强的也先不给，他平常没少问咱们要。”
“永强的也没多少了，平常给他的都已经扣过了。
杜娟那俩孩子，天天起早贪黑的干活儿，哪能把人家俩的工钱给扣了。
那事儿也不怪他俩。
上面的人要来找事儿，没这事儿，也能找些别的事儿出来。
再说，他仨的加起来，也不够一千的。
我还是再去大哥那先借点吧。
到二十九、三十，再去要些账，就还给他。”
小倩和小涛俩人看着电视，完全不理会爸爸妈妈在做什么。
只要爸爸妈妈都在家陪着他俩就好。
对他俩来说，今晚是难得的幸福时刻。
一家人都在床上待着。
爱民把钱装进袋子里收好，把账本也收好，穿鞋下了地。
小倩和小涛俩人看着爸爸像是又要出去，这才转头看向他，小倩问道：
“爸爸，外面都黑了，你还要出去吗？”
“嗯，爸爸有点事儿，去你大伯家一趟。”
爱民笑着说，摸了摸小倩的头，又摸了摸小涛的头。
小倩来了兴致，说着：
“我也想去他家玩儿。”
“太黑了，我去他家有事儿。
你俩要是想去，明天早上吃完饭，你俩自己去。”
“那好吧。”
小倩有些失望的说。
爱民把盖在他俩身上的被子掖了掖，便直起身，穿好外衣，出了屋门。
过了小年，晚上就没人来干活了。
现在厂里，就他们一家四口，还有永强。
天冷，永强吃过晚饭，就早早的回屋躺被窝里了。
爱民拿了手电筒，便出了大门，往村里走去。
村子里，好多户人家的灯都还亮着，到处飘散着香味。
有炖肉的香，还有炸东西的香，蒸馒头的香……
爱民这才真切的感觉到：
‘真的是要过年了。
可自家，啥都没准备呢。
自己天天的往外跑着不着家。
淑贞要照顾厂里，也顾不上。
最主要的是，在地里面住着，买啥也不方便了。
这要是在村里，看到走街串巷卖豆腐的、卖菜的，听到谁家杀猪了。
这慢慢准备着，就有过年的味儿了……’
爱民想着，就来到了大哥家。
大哥家大门还开着，爱民便喊着：
“大哥”，
就直接进来了。
爱国听到了，就从灶屋里迎着出来了。
爱民又有好几个月没见大哥了，都是各自为生活奔波，少有时间碰面。
这会儿，看到大哥出来，爱民忙问道：
“啥时候回来的？”
“昨天才回来。
走，去屋里坐。”
俩人到了大屋门口，爱国伸手向里面拉了灯绳，屋里顿时亮了起来。
爱民道：
“孩子们呢？”
“都去向前家看电视了。
我俩在家蒸馍。
家里过年东西，准备咋样了？”
“啥都没准备呢。
天天忙着出去送货要账的。
说的明天给他们开工钱，还差一千。
就来找你了。”
“我这刚好发的工资够。
我去给你拿。”
“不急，咱们这么长时间没见面，说会话儿。
一会儿走的时候，你再给我就行。”
俩兄弟聊了会儿后，爱国给爱民取了钱，又把他送到大门口。
爱民道：
“我这几天再去要些账，年前就把这钱给你。”
爱国道：
“我剩的那些，也够过年了，你不用急。”
“那咋行？
你这干半年，挣点钱也不容易。
我年前指定还你。
我走了，你赶紧回去吧。”
爱民主要是怕嫂子不愿意，自己总来大哥这儿借钱。
不过，好借好还，再借不难。这个理儿，爱民是知道的。
上次淑贞为了自己，来大哥这儿借的五百，爱民也是没几天，就来还了。
这样，好歹能让大哥在嫂子跟前，好说话些。
爱民走后，爱国又去灶屋，想着帮忙烧火。
看到慧真已经揉完了馍，正坐着烧火，便在旁边蹲了下来。
慧真没好气的问道：
“他又来干嘛呢？”
爱国慢悠悠的从口袋里掏出裁好的长形纸，这纸还是孩子们写完的作业本。
又从另一个口袋里掏出一个袋子，从里面捏出一些烟丝，放在纸上卷好。
慧真看他不说话，不耐烦的又问道：
“问你话呢？
他又来干嘛呢？”
爱国从火里掏出一根细点的柴禾，把烟点上，吸了一口，这才说道：
“明天要给干活的人发工钱，还差点儿，就来咱家了。”
慧真看向爱国，使劲盯着他问道：
“你给了他多少？”
“他说差一千，这两天他要了账，就还回来了。”
“那要是不还呢？”
爱国道：
“你以为跟你哥一样。”
说完，便起身出了灶屋。
慧真也不吭声了，他这几日，也在为这事儿犯难。
哥说了过年回来，就会先还她一部分钱。
可现在都二十七了，他指定是回来了，却不见他来家里。
这是要等着自己上门去要吗？
自己要是去要，那娘和嫂子能乐意吗？
尤其是娘，不得把自己给赶出来。
可要不去要，跟爱国也没法儿交代。
还想着哥早点还些钱，加上爱国的工资，去买台电视过年呢。
这眼下看，是要全泡汤了。
慧真心里烦闷的，就在灶屋里摔摔打打的收拾着。
仨孩子看完电视，到大门口闻到馍香味，便向灶屋跑去。
看到妈妈正在从笼上往外取馍，小峰和小磊便不顾烫，一人拿了一个刚出笼的馒头啃起来。
气的慧真拿着筷子，就要朝他俩的头敲。
俩人赶紧跑，躲过一劫。
慧真朝着他俩的背影骂着：
“饿死鬼托生的啊。”
回头看到小娜还在那站着看，便说道：
“现在太烫，你等一会儿凉了吃。
我给你放案板上一个，凉的快些。”
说着，便忍着烫，又取出一个，忙往案板上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