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点的临海，天刚蒙亮，街面上的路灯还没来得及熄灭，昏黄的光晕裹着层薄纱似的雾，把整条街都笼得软乎乎的。巷口那家开了二十年的 “李记包子铺” 已经冒起了白汽，蒸笼掀开时 “哗啦” 一声，肉包的油香混着豆浆的甜香飘出来，连空气里的薄雾都沾了点暖意 —— 早起的环卫工正蹲在铺子门口，捧着热豆浆哈气，白汽在冷空气中散得飞快。
可再往巷深处走几步，到博物馆后门的窄巷，气氛就陡地变了。冷风吹得老槐树的枯枝 “沙沙” 响，地上的碎纸屑打着旋儿往墙角钻，连光线都暗了几分，路灯的光晕到这儿像被截住似的，只剩灰蒙蒙的亮。墙根处积着昨晚的雨水，映着槐树枝的影子，歪歪扭扭的，像张牙舞爪的黑爪。
张叔已经站在老槐树下了，双手插在旧棉袄的口袋里，肩膀微微缩着，像是在挡冷。脚边放着个鼓囊囊的帆布包，那包看着有些年头，边角磨得发白，帆布上还沾着几块洗不掉的褐色印子 —— 像是之前修电路时蹭的机油。最显眼的是包底，沾着点新鲜的铜锈末，闪着青绿色的微光，指甲盖大小的几片，一看就是刚从青铜器上蹭下来的，还没被风吹掉。
见林默三人拐进巷子，他立刻直起身子迎上来，脸上的笑比平时热络得有点刻意，眼角的皱纹挤在一起，连带着眼袋都显了，声音还带着点没睡醒的沙哑，却透着股藏不住的急切：“来得正好！老张刚给我发微信，说员工通道的门已经开了，就等咱们呢！趁保安换班进去，正好避开人，没人撞见 —— 省得解释半天，麻烦！”
林默点点头，目光却没离开那个帆布包。他注意到包的拉链拉得比昨天紧多了，链齿里还卡着点黑灰色的细灰 —— 不是家里常见的细软灰尘，倒像是博物馆仓库里那种混着旧木头屑、带着点霉味的粗灰。他悄悄攥了攥掌心的破妄符，符纸边缘的朱砂末蹭在指尖，有点硌手，却让他心里多了点底。“张叔，您这么早过来，没吃早饭吧？” 林默故意找话，眼神却扫过张叔的鞋 —— 鞋底沾着点湿泥，不是市区柏油路的黑泥，是带着草屑的黄褐泥；鞋边还挂着根干枯的狗尾草，蔫蔫的，不像是从他家小区（全是水泥路）过来的路，倒像绕了远路，走了城郊的土路。
苏晚跟在林默身后，指尖悄悄泛起极淡的白光，像蒙了层薄霜 —— 这是她昨晚特意练的 “弱灵觉探查”，不显眼，却能捕捉细微的诡气波动。一靠近张叔，她就感觉到那股熟悉的 112.3hz 诡气标记 —— 还在他的袖口内侧，只是波动比昨天淡了不少，像被什么东西（大概率是避阴符）压制过，却没彻底消散，黏在布料的纤维里，随着张叔的呼吸轻轻跳动，像颗没拔干净的刺。她赶紧收回灵觉，假装整理围巾，把脸埋在羊毛围巾里，用只有林默能听见的声音说：“标记还在，波动变弱了，像是被符纸压过，但没清干净。”
“张叔，您跟老管理员说咱们是来‘查电路’的吧？” 小李没注意到两人的小动作，晃了晃手里的改装手电筒，金属外壳上缠的黑色防滑绳磨得发亮，是他昨天晚上怕打滑，特意加的三层绳。“我都想好了，要是保安问起来，我就说我是您带的学徒，负责扛工具、递零件，保准不露馅！” 他说着还拍了拍手电筒，金属外壳 “哐当” 响了一声，吓得他赶紧捂住灯头，紧张地往博物馆方向瞅了瞅，生怕惊动了里面的人，脸都白了点。
“放心！都跟老张通好气了！” 张叔拍着胸脯，声音下意识提高了点，又赶紧压低，像怕被博物馆里的人听见，手掌还在嘴边挡了挡，“老张在馆里干了三十年，是个老好人，他知道最近文物总出事 —— 上周那游客摸了青铜鼎就失忆，昨天维修师傅擦鼎还晕了，他也怕担责任，巴不得有人帮着辨辨邪祟！咱们一提‘懂点灵觉，能看阴煞’，他求之不得，哪还会多问？” 他说着就转身往巷深处走，脚步比平时快了半拍，旧棉袄的下摆扫过地面的碎叶，都没停下来捡，像急着往某个地方赶，连回头确认他们有没有跟上都忘了。
林默和苏晚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 “不对劲”—— 张叔平时做事稳，哪怕赶时间也会等他们跟上，今天却像失了魂似的往前冲。跟着张叔走了两分钟，就到了博物馆的员工通道门口。那是一扇锈得掉皮的铁门，绿色的漆皮大块大块地往下掉，露出里面暗红色的铁皮，像结了痂的伤口。门虚掩着，留了道巴掌宽的缝，门轴上挂着把铜锁 —— 锁没锁上，锁孔里还塞着根细铁丝，铁丝的一端弯了个小钩，边缘还带着新鲜的划痕，一看就是刚被人撬过没多久，铁丝上的铜锈都没蹭掉。
张叔推开门，一股潮湿的霉味立刻涌了出来，混着旧木头和尘土的气息，呛得小李忍不住咳嗽了两声：“咳咳…… 这味儿也太冲了，跟仓库的霉味似的！”
“轻点咳！” 张叔回头瞪了他一眼，声音压得极低，像怕惊醒什么，“里面没灯，踩稳点，别碰着墙 —— 墙上的灰厚，蹭一身不好洗，还得跟老张解释！” 他掏出手机打开手电筒，光柱斜斜地照在地上，率先走了进去。林默注意到他的背影绷得有点紧，肩膀微微前倾，像在确认前面的路，又像在着急赶往某个目标，连脚下的碎石子硌了鞋都没停下。
林默跟在后面，用脚尖轻轻蹭了蹭地面的灰。灰层薄得能看见砖缝，说明最近常有人走，可地上只有一道新鲜的脚印 —— 是张叔的尺码（42 码的旧皮鞋印），鞋底的花纹和他脚上那双一模一样，没有第二个人的痕迹。哪像有老管理员 “提前开门、在前面带路” 的样子？他心里的怀疑又重了几分，悄悄放慢脚步，让苏晚跟上来，用口型说：“只有他的脚印，没别人的。”
苏晚点点头，灵觉记录仪的屏幕还亮着（她调了常亮模式，亮度最低），显示周围的诡气浓度是 “15%”，属于安全范围，可她心里总发慌，像有什么东西在暗处盯着，后背都有点发凉。通道两侧的墙上，贴着几十年前的 “文物保护须知”，纸张已经黄得发脆，边角卷得像波浪，有的地方还被老鼠咬了个洞，露出里面的灰墙。可走到第三个转角时，她突然停住了 —— 有一张 “须知” 被刻意撕掉了，露出的墙皮是深褐色的，比周围的墙颜色深一大截，上面还沾着点黑灰色的细末，像被黑煞蹭过的痕迹，用指尖碰一下，指尖立刻传来一股凉意，和张叔袖口的诡气标记是同一种感觉，连波动频率都隐约能对上！
“苏晚，怎么不走了？” 小李回头催她，手电筒的光晃到墙上，照亮了那片被撕掉的墙皮，“这墙怎么少了块纸？是被人撕的吧？说不定是老鼠咬的？”
“可能是风吹掉的，老纸了，不结实。” 张叔的声音从前面传来，语气有点不自然，还带着点刻意的轻松，“别管这些，赶紧走，一会儿保安换完班，巡逻到这儿就麻烦了 —— 咱们还得查文物呢！” 他说着又加快了脚步，手电筒的光柱晃得更急，扫过地面时都没停留，像是在掩饰什么，连墙上的霉斑都没敢多看一眼。
苏晚没再说话，赶紧跟上，心里却更确定了 —— 张叔肯定有问题，他不仅提前来过通道，还接触过带诡气的东西，甚至可能和被撕掉的 “须知” 有关。她悄悄把灵觉记录仪的灵敏度调高（从 “常规” 调到 “高频”），屏幕上的波动线变得更密集，那股来自张叔袖口的诡气标记，正随着他们靠近展厅，一点点变强，从刚才的 “弱波动” 变成了 “中波动”，像被展厅里的诡气唤醒了似的。
林默走在最前面，指尖摸了摸贴身的内袋，里面的古镜碎片没什么异动，还是温温的，却让他更警惕了 —— 张叔的每一个动作、每一句话，都像在铺垫什么，这场 “带路”，恐怕没那么简单，说不定从一开始就是个局。通道里静得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只有张叔的脚步声和手电筒的光柱在前面引路。风从通道深处吹过来，带着股冷意，混着淡淡的消毒水味（博物馆常用的那种），越来越近。林默知道，再走几分钟就能到展厅了，而展厅里等着他们的，恐怕不只是需要探查的青铜鼎和唐代铜镜，还有张叔藏在背后的猫腻，甚至可能是柳轻烟早就设好的陷阱。他悄悄攥紧了破妄符，指节都有点发白，心里做好了准备 —— 不管张叔打的什么主意，这次都得把真相揪出来，绝不能让他坏了查锚点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