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医院地下一层的停尸间,冷得像整个人浸在冰水里,刚吸一口气,鼻腔里就泛着疼,连呼出来的白雾都能看清纹路。消毒水的味混着陈年霉味,往嗓子里钻,苏晚攥着灵觉探测器走在最前,屏幕上的指针疯了似的跳,红灯闪得刺眼,“阴煞浓度 47%” 的字样映在她发白的脸上 —— 比爷爷说的 “刚醒” 浓了一倍还多,不用想也知道,柳轻烟早来过了。
小李扛着消防斧跟在中间,斧刃蹭过墙面瓷砖,“咔嗒咔嗒” 响得格外刺耳,在空荡的走廊里绕着圈。他扫了眼两边的停尸柜,大多关得严实,只有最里面那扇虚掩着,缝隙里漏出点黑雾,像有东西在里面喘气,忽快忽慢。“妈的,这地方比老宅还渗人。” 他压着嗓子骂了句,手攥得斧柄发紧,指节泛着青,连指缝里都沁了汗。
我走在最后,怀里的古镜贴着掌心,凉得能压下点慌。老魔在脑子里絮絮叨叨:“小心点,柳轻烟指定在这设了套。那碎片被偷了,她没理由不先来激活锚点,等着你们送上门呢。” 话刚落,苏晚突然停住脚步,探测器的探头往虚掩的停尸柜偏了偏,声音发颤:“锚点核心应该在里面,我能感觉到…… 有青铜的气息,跟老宅那碎片一样。”
小李刚要上前推柜门,身后突然传来脚步声 —— 不是我们的运动鞋蹭地声,是高跟鞋踩在瓷砖上的 “嗒嗒” 声,轻得像猫走夜路,却带着股能冻住人的冷意。我们仨瞬间回头,浑身的血一下子凉透了,连呼吸都慢了半拍。
走廊尽头站着两个人。前面的是张叔,还是那件洗得发灰的中山装,袖口卷到小臂,露出腕上串了多年的旧木珠,珠子被盘得发亮,可他手里攥着的东西,让我的心一下子沉到肚子里 —— 那是块泛着青锈的青铜碎片,边缘还沾着点黄纸毛边,正是我们在老宅找到、后来从苏晚布袋里 “丢” 的那一块。
他身后站着个穿黑色长裙的女人,长发垂到腰际,发梢沾着点户外的草屑,显然刚从外面赶过来。她皮肤白得像纸,没化妆的脸没半点血色,眼神扫过来时,像冰锥扎在身上,连骨头缝都透着冷 —— 不是柳轻烟是谁?
“张叔?” 苏晚的声音发颤,灵觉探测器 “啪嗒” 掉在地上,屏幕裂了道缝,她都没顾上捡。往前挪了半步,眼睛死死盯着那碎片:“我们的碎片…… 怎么在你手里?你不是说……”
张叔的脸一下子红了,又慢慢变白,攥着碎片的手不自觉往身后藏,却被柳轻烟一把抓住手腕,往前拽了拽,指节都捏得发白。“藏什么?” 柳轻烟的声音冷得像冰,指尖划过碎片边缘的毛边,黑雾顺着她的指尖往上冒,“你不是说,把碎片带来,我就放你女儿去见医生吗?”
“女儿?” 小李猛地抬头,斧刃往前递了半寸,眼神凶得很,“你抓了张叔的女儿?用这个威胁他偷碎片?”
张叔的喉结动了动,终于抬起头,眼神里全是愧疚,却没敢看我们,声音像被砂纸磨过:“是我对不起你们…… 念念她有哮喘,柳轻烟把她关在城郊废弃工厂的铁架上,没药,没吃的,就给了个旧手机,让念念哭着跟我说‘爸爸我喘不上气’。她说…… 只要我把碎片带来,就给念念松绑,给她药。”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几乎听不清,像在跟自己道歉,肩膀都垮了。
我盯着张叔手里的碎片,毛边还新鲜着,显然刚从布袋里拿出来没多久 —— 原来第 12 章那天,他不是 “偷”,是被柳轻烟逼得没办法,只能趁我们慌着来医院、没顾上检查布袋时,悄悄取走了藏在帆布包侧兜的碎片。老魔在脑子里叹了口气:“这老东西,也是个苦命人,一边是女儿的命,一边是满城的人,他没辙啊。”
“苦命?” 柳轻烟突然笑了,声音尖得像指甲刮玻璃,伸手从张叔手里夺过碎片,指尖在上面划了划,黑雾冒得更凶了,“他要是真苦命,就该知道这碎片能拆我的锚点,能救更多人 —— 包括他女儿。可他选了最蠢的路,用所有人的安全换他女儿的一时平安,这叫自私。”
苏晚突然蹲下去捡探测器,指尖碰到冰凉的瓷砖,才发现自己在抖。抬头看向张叔,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声音带着哭腔:“张叔,你明明知道…… 这碎片是对付柳轻烟的关键,你明明知道爷爷说过,锚点激活了,临海会有多少人变成傀儡,会有多少家庭像你一样……”
“我知道!” 张叔突然喊了一声,声音哑得厉害,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掉,“我晚上睡不着的时候,满脑子都是你爷爷说的‘玄真子后人要护百姓’,可念念在电话里哭着说‘爸爸我快喘不上气了’的时候,我除了答应柳轻烟,还能怎么办?我就这一个女儿啊!” 他的眼泪砸在瓷砖上,溅起个小水花,没等渗进去,就结成了一层薄冰。
柳轻烟没耐心看我们对峙,拿着碎片往停尸柜走:“别浪费时间了,这锚点今天必须激活。张叔,你要是想让你女儿活命,就别拦着我,不然……” 她没说完,伸手就去推那扇虚掩的柜门,黑雾从缝隙里涌得更凶了,像张黑网,要把我们全吞进去。
“不能让她碰锚点!” 小李突然冲上去,斧刃对着柳轻烟的手劈过去,动作快得很。柳轻烟侧身躲开,指尖往地上贴了张符纸,红纹瞬间亮起来,像条毒蛇,“嗖” 地缠向小李的脚踝。苏晚赶紧摸出兜里的祛煞粉 —— 正是张叔那天 “送” 的,往符纸上一撒,“滋啦” 一声,红纹冒起白烟,瞬间淡得没了影。
张叔看着这一幕,突然往前跨了半步,挡住了柳轻烟的路。他攥着拳头,指节发白,旧木珠在腕上转得飞快:“柳轻烟,你说过,我把碎片带来,就放念念走。你要是敢骗我,我就是拼了这条老命,也不会让你激活锚点。”
柳轻烟的脸沉了下来,眼神里的冷意更重了,伸手就去推张叔:“你敢跟我谈条件?”
“我不敢,但我没的选。” 张叔回头看了我们一眼,眼神里的愧疚少了点,多了点坚定,声音压得低却清楚,“林默,苏晚,锚点核心在停尸柜最下层的暗格里,柳轻烟需要用碎片的灵力才能打开。你们快找机会拿碎片,我帮你们拦着她,撑多久算多久。”
这话像道惊雷,我们仨都愣了。小李的斧子停在半空,苏晚手里的祛煞粉撒了半袋在地上。我反应过来,赶紧往张叔那边靠:“你想好了?这样柳轻烟肯定不会放过念念的!”
“我想好了。” 张叔笑了笑,笑得比哭还难看,眼泪还挂在脸上,“念念要是知道我用别人的命换她的,她也不会原谅我。你们快动手,我老胳膊老腿的,撑不了多久。” 他说着就往柳轻烟身上扑,虽然没灵觉,却用尽全力抱住了她的胳膊,指甲几乎嵌进她的肉里,疼得柳轻烟尖叫一声。
柳轻烟没料到他会反水,气得浑身发抖,伸手去推他,却没推开。小李趁机冲上去,斧刃对着她手里的碎片劈过去,“当” 的一声脆响,碎片掉在地上,滚了几圈。苏晚赶紧扑过去捡,指尖刚碰到碎片,老魔突然喊:“别直接碰!上面有阴煞咒,沾手就钻!”
我赶紧掏出古镜,对准碎片,白光瞬间暴涨,裹住整个碎片。碎片上的黑雾 “滋滋” 冒白烟,边缘的黄纸毛边慢慢蜷成了灰,散在地上。苏晚趁机把碎片裹进黄纸,塞进贴身的兜,拉着我就往门口跑:“锚点没激活!我们快撤!”
张叔还在抱着柳轻烟的胳膊,脸被她打得通红,嘴角渗出血,却没松手。他冲我们喊:“别管我!念念在城郊工厂的西仓库,铁架最高那层!你们快去救她!晚了就来不及了!”
柳轻烟终于挣脱开,伸手往张叔身上贴了张黑符纸。张叔闷哼一声,倒在地上,嘴角的血沾在中山装上,像朵暗红的花。“想跑?没那么容易!” 她刚要追我们,停尸间的警报突然响了 —— 是之前联系好的小周远程启动的,红色的警示灯闪得人睁不开眼,刺耳的铃声震得耳朵疼。
“快走!” 我拉起苏晚,小李弯腰扛起张叔跟在后面。走廊里的傀儡保安听到警报,正往这边跑,脚步声 “咚咚” 响得越来越近,我们只能往消防通道冲。跑过拐角时,我回头看了眼,柳轻烟正蹲在地上捡碎片的灰,眼神里的恨像要溢出来,几乎要把我们生吞了。
消防通道的门关上时,我才发现自己的手在抖。苏晚攥着裹着碎片的黄纸,眼泪掉在上面,晕开个小红点,却没哭出声。小李把张叔放在台阶上,喘着气骂:“这老狐狸,早说啊!害我们白担心半天,还以为你真跟柳轻烟一伙了!”
张叔咳了两声,嘴角的血又渗出来,却笑了笑:“别骂了…… 快去找念念,柳轻烟的人…… 说不定已经往工厂赶了。” 他说着从兜里掏出个小瓷瓶,递给苏晚,瓶子都被攥得发热,“这是最后一瓶祛煞粉…… 能帮你们对付傀儡,别省着用。”
我摸了摸怀里的古镜,镜面泛着淡淡的白光,没之前那么凉了。看着张叔苍白的脸,突然觉得之前的怀疑都像个笑话 —— 他不是叛徒,只是个想救女儿的父亲,在 “护百姓” 和 “保女儿” 之间,他绕了个弯路,却最终没选错方向。
“你先撑着,我们救回念念就来接你。” 苏晚把瓷瓶揣好,扶着张叔往通道外走,“小李,你先送张叔去小周的车,我和林默去工厂。”
小李点点头,扛起张叔往通道外走,脚步放得轻了点,怕颠着他。我和苏晚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坚定 —— 不管柳轻烟设多少套,不管还有多少锚点要拆,这次我们不仅要救张叔的女儿,还要守住临海,守住那些还没被阴煞缠上的普通人。
消防通道外的天已经黑了,医院的路灯亮着昏黄的光,像在为我们引路。苏晚攥着我的手腕,她的手还是凉的,却比之前攥得更紧了,像在传递力量。“走吧,” 她轻声说,声音有点哑,“别让念念等太久,她肯定吓坏了。”
我点点头,跟着她往城郊的方向走。怀里的古镜轻轻发烫,像是在回应我们的决心 —— 这次,我们不会再让任何人因为阴煞受苦,更不会让柳轻烟的阴谋得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