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幽光仿佛一道跨越了万古的信引,无视了空间的阻隔,无视了法则的壁垒,径直刺入萧辰那与金色火幕融为一体的神魂深处。
轰——!
一瞬间,仿佛有亿万道记忆的洪流冲垮了堤坝,在他识海中轰然炸开。
他不再是那个从和平世界穿越而来的萧辰,或者说,那段记忆只是浩瀚星海中的一粒尘埃。
他看到了一个身穿帝袍的自己,屹立于宇宙之巅,指尖轻点,便是一方世界的生灭。
他,是天衍仙帝。
他看到了十次轮回的崩塌,每一次,他都倾尽所有,燃烧神魂,重塑法则,却依旧无法阻止那名为“终焉”的黑暗吞噬一切。
他看到身边的战友、挚爱,一个个化为飞灰,他们的哀嚎与不甘,成了他永恒的心魔。
终于,在第十次失败后,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疲惫与绝望。
他做出了一个背叛了所有人的决定——逃避。
他亲手设下黑渊大阵,以自己的帝躯为阵眼,以仙帝命格为锁,刻下了那块石碑,封印了自己的命格,斩断了与过去的一切因果,将一缕残魂投入无尽轮回,只为避开这第十一次,注定要失败的终战。
“原来……我才是那个最先放弃的懦夫……”
金色的火幕剧烈翻涌,萧辰的身影在其中若隐若现,那张帅气不羁的脸上,第一次流露出深可见骨的痛苦。
他以为自己是在为苍生而战,殊不知,自己才是那个欠了苍生一笔血债的逃兵。
“那时候我以为逃避就能保全……可她们都还在等我醒来。”
他的脑海中,苏媚儿于万魔丛中为他挡下致命一击的妖娆背影,柳清雪耗尽丹心为他续命的温柔浅笑,还有秦语冰,那个以万载孤寂温养他一缕气息,此刻正踏碎冰原,以身祭剑的清冷身影,一一闪过。
她们从未放弃。
“既然命运非要我扛,那就让它压得更狠些!”
一声咆哮,不似人声,更像是压抑了万古的悔恨与决绝。
萧辰的双眸彻底化作两轮燃烧的琉璃金日,他伸出那只融合了命火核心的右手,又将左掌按在了自己的眉心——那里,正是最后一枚识海礁碎片的沉睡之地!
“给我……醒来!”
他竟是硬生生地将那块承载着仙帝最后神识的碎片,从自己神魂中剥离,然后狠狠地朝着掌心的命火核心按了下去!
双手合十!命火与识海礁,轰然相撞!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只有一圈无法用言语形容的金色神纹,以萧辰为中心,无声无息地扩散开来。
神纹所过之处,时间与空间仿佛化作了温顺的羔羊。
命劫领域·局部冻结!
百里之外,三头刚刚撕裂天幕,正张开血盆大口扑向一座幸存城池的裂兽,其庞大的身躯动作瞬间停滞,一层薄薄的金色晶壳在它们体表凝结,将它们永远定格在了扑杀的前一秒。
千里之外,一座即将被能量余波震塌的宗门大殿,无数崩飞的碎石瓦砾违反了所有物理法则,开始缓缓倒飞,重新拼凑回原来的位置。
这,才是天衍仙帝真正的力量,哪怕只是微不足道的一丝。
然而,代价随之而来。
“噗——!”
萧辰全身的血管在同一时刻寸寸爆裂,金色的血液化作血雾喷涌而出。
他的皮肤龟裂开来,如同被炙烤了千年的干涸大地,琉璃金焰自他七窍之中喷薄而出,整个人仿佛成了一尊即将破碎的琉璃神像。
他识海中的天道寿元面板上,数字正在以一种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跳动。
【剩余寿元:23小时59分59秒】
【剩余寿元:15小时27分03秒】
【剩余寿元:2小时01分44秒】
数字狂泄,最终在阿七惊骇欲绝的目光中,缓缓停下,定格在了一个触目惊心的数值上。
【剩余寿元:36小时】
与此同时,黑渊祭坛之巅,阿七正跪在地上,双手死死按住自己狂跳不止的归墟之心。
那颗本该是纯粹黑暗、代表绝对终结的心脏上,此刻竟浮现出密密麻麻的金色裂痕,每一丝裂缝中,都透出一点微光,像是一颗颗不屈的星辰。
那是他曾吞噬的亿万命竭者的残魂,是那个用身体护住婴儿的母亲,是那个用牙咬着战刀的老兵,是那个至死攥着情书的少女……这些他曾视若尘埃的“虚伪”与“懦弱”,此刻竟化作了最坚固的执念烙印,从内部反向侵蚀着他的终焉法则。
“不可能……凡人怎敢……怎敢染指终焉?!”
他嘶吼着,拼尽最后的力量抬起手,试图敲响那决定一切的第七声钟响。
可悬浮于空中的命劫钟却发出阵阵哀鸣,钟身剧烈震颤,仿佛在抗拒他的命令。
在方才秦语冰、柳清雪、夏瑶三人的联手干扰下,一丝不属于“终结”的异物被强行嵌入了钟体。
那是柳清雪的丹心所化的生机,是夏瑶的星阵所化的希望,是秦语冰的剑血所化的守护。
这些,对于以绝望为食的命劫钟而言,皆是剧毒!
终于,那横贯天地的金色神纹消散了。
极致的力量过后,是极致的虚弱。
萧辰再也无法维持身形,如一颗断了线的风筝,从半空中笔直坠落,重重地砸在焦黑的土地上,单膝跪地。
“咳……咳咳……”
他剧烈地咳嗽着,金色的血液顺着指尖滴滴答答地落在地上,在这片死寂的焦土之上,竟缓缓勾勒出一行歪歪扭扭的小字。
“媚儿姐姐烤鸡记得翻面”。
他望着那幼稚的笔迹,忽然笑了,笑声嘶哑,却带着一丝前所未有的释然。
原来,他所燃烧的命火,从来不是他一个人的。
那边,有她们在为他守着人间的烟火。
“原来……我一直不是一个人在点火。”
就在他低语的瞬间,一道细微的破裂声自他破碎的心脏中响起。
第十三只,也是最后一只寄生蛾,终于破体而出。
它的蝶翼尚未完全展开,上面却流转着温润的七彩光华,不带丝毫杀伐之气,反而充满了生命最初的柔和与纯净。
它轻轻扇动翅膀,悄无声息地落在了萧辰的肩头。
也就在这一刻,萧辰脑海深处,那沉寂已久的系统面板,猛然刷新出一行从未出现过的金色大字。
【万命共鸣进度:100%……命劫领域解锁第二权能——命灯不熄。】
几乎是同一时刻,黑渊的最底部,那块刻着“封命格,断因果”的古老石碑,发出一声轻微的“咔嚓”声,一道裂缝悄然扩大,一缕微弱却纯粹的金光从裂缝中透出,仿佛沉睡了万古的存在,终于在彼岸,缓缓睁开了眼睛,回应了这场迟到了万年的呼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