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未落,他周身的命火骤然升腾,化作一柄贯穿天地的巨剑虚影,遥遥指向那场荒唐婚典的核心。
他不是来求和的,他是来,退婚的。
这五个字,如九天惊雷,在崩塌的祭天台上空炸响。
青云宗主那张隔着天道鉴镜都扭曲的脸,彻底化为铁青。
他身后的长老团更是怒不可遏,这是何等的羞辱!
当着东岭万千修士的面,一个杂役弟子,竟敢悍然退掉与宗主亲传弟子的婚约!
“孽障!”
一声咆哮自镜中传出,却已无力回天。
萧辰看都未看那面即将崩碎的镜子,他身形一动,如鬼魅般穿过混乱的人群,一把将昏迷的柳清雪从那名惊魂未定的执法使手中抱起。
那名执法使面色复杂,最终却只是重重点头,转身率领残存的同门,为他撕开一道逃离的口子。
“走!”
萧辰抱着怀中温软的身躯,强压下体内因强行吞噬寿元而翻涌的气血,化作一道流光,直冲南脉荒原。
身后,是婚礼祭台轰然崩塌的巨响,是无数修士惊骇欲绝的尖叫,是一片化为焦土的狼藉。
青云东岭,血雾未散。
遁入荒原深处,萧辰寻了一处隐蔽山洞,刚布下敛息阵法,识海便猛地一震!
那面沉寂许久的眉心玉碑虚影,竟毫无征兆地浮现,其上赫然多了一道猩红如血的锁链投影!
锁链虚影自上而下,紧紧缠绕着他的神魂九匝,每一匝都对应着一个诡异的符文。
他只是稍稍催动体内新得的寿元,那锁链便猛地收紧一分,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刺痛让他闷哼一声。
“九命锁魂阵……已启。”
萧辰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终于明白,数日前万宝阁那位神秘的万宝娘,冒着巨大风险送来的密信上那句“燃命者,九锁悬顶,再燃则死”究竟是何意。
这归墟盟,早已布下了天罗地网。
这阵法并非实体,而是烙印在天道法则中的一道追杀令,只要他再肆无忌惮地燃烧寿元,便会彻底激活此阵,引来归墟盟跨越一界的恐怖强者降临!
届时,便是插翅难逃!
唯一的生路,便是赶在锁链彻底闭合之前,斩断其根!
而斩断这道法则锁链的唯一方法,就是让自己的“命”,也成为一种能够触碰法则的实体!
必须让命火,凝实成器!
他抬眼望向极南之地,那里,是传说中所有燃命者的终焉与圣地——焚命渊。
三日后,中州极南,大地震陷,一座宛如远古巨兽伤口的巨大火山口静静蛰伏。
这便是焚命渊。
山口上空黑气缭绕,不见天日,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令人心悸的死寂。
然而在这片死寂中,又不时有一道道幽蓝色的火痕凭空闪过,转瞬即逝,仿佛有无数不甘的灵魂在进行无声的嘶吼。
入口处,一名身披肮脏灰袍的老者倚靠着一块焦黑的巨石,双目浑浊不堪,嘴角却咧着一抹近乎孩童的诡异笑容。
他仿佛已在此枯坐了千年。
“来者,可知何为‘命火’?”老者的声音沙哑得像是两块朽木在摩擦。
萧辰止步,隔着十丈距离,沉声回应:“淬而不灭,燃而不竭。”
“嘿嘿嘿……错!”老者摇头晃脑,浑浊的眼珠里闪过一丝讥诮,“命火,是‘看得见的命’。想进去?简单。”
他缓缓伸出一只干枯如鸡爪的手:“拿你‘未来的一息’来换。”
未来的一息?
萧辰眉头微蹙,却在瞬间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这老怪,要的不是寿元,而是一段未来的真实光景!
他没有丝毫迟疑,指尖亮起微光,轻轻点在自己的眉心。
心念一动,他从自己的命运长河中,强行截取了一段三息之后的模糊画面,将其封入一枚空白的玉片之中,屈指一弹。
玉片划过一道弧线,精准地落在老者掌心。
那自称“焚渊守”的老者拿起玉片,如获至宝般贴在额头,贪婪地凝视着其中的幻影。
仅仅片刻,他那原本浑浊的双眼猛地瞪大,浑身剧烈地颤抖起来,口中喃喃自语,竟带着一丝狂喜与解脱:“原来……原来是这样!死前……还能看见刀?”
话音未落,他猛地一挥手,身后的空间如水波般荡开一道裂缝。
“去吧,去吧!他们……等你很久了。”
穿过裂缝,扑面而来的不再是寒风,而是灼魂的热浪。
渊底深处,一座巨大的青铜祭坛高耸入云,祭坛周围,九根锈迹斑斑的巨大锁柱冲天而起,环绕着中央一方深不见底的火池。
池中没有火焰,只有粘稠如墨、缓缓翻滚的“命烬”黑浆。
一名身着素衣的少女被无数漆黑的铁链穿透肩胛,悬吊于火池正上方。
她的眼神空洞,气息微弱,正是天生“无寿体”,无法被任何手段掠夺寿元的活祭品。
一滴滴鲜血顺着她的身体滑落,滴入下方的命烬黑浆中,竟激起一阵阵仿佛来自远古的低语。
祭坛高台上,一名白发苍苍、身形枯槁得如同风干树木的老者拄杖而立。
他正是归墟盟的大祭司,烛九阴。
“第九百九十九盏灯将熄……”他看着池中因鲜血而躁动的命烬,眼中满是狂热,“以你之火,补我命核,方可永镇此渊,杜绝一切燃命灾源!”
就在此时,一声尖锐的鸦鸣划破天际,一名黑衣使者驾驭着漫天乌鸦从天而降,盘旋成阵。
乌鸦群发出刺耳的尖啸,化作一道清晰的讯息:“目标寿元波动确认!九命锁第二环……激活!”
烛九阴眼中的狂热瞬间暴涨,他猛地将手中的“命烬杖”顿在地上!
“来得正好——”他仰天长笑,“就在此地,焚你魂,断天劫!”
话音刚落,祭坛周围,七具由历代闯入焚命渊失败者残魂炼成的命傀,缓缓睁开了空洞的双眼。
然而,萧辰踏火而入,面对这绝杀之局,不退反进!
他早已知晓,此地乃上古修士为突破桎梏、自焚证道之所,那些所谓的命烬,正是他们不甘的执念所化!
“诸位前辈——你们不是失败!是被人拦下了!”
萧辰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在眉心玉碑的投影之上,悍然引动了从未动用过的能力——【命河共鸣】!
刹那间,整个渊底剧烈震动,池中翻滚的命烬黑浆中,七道顶天立地的残影猛然浮现,齐声发出跨越万古的怒吼:
“命不可弃!”
“吾辈燃尽,只为后来者……能再走一步!”
七道磅礴的执念化作七股洪流,无视了烛九阴的禁制,疯狂地冲入萧辰体内,汇入他那摇曳不定的命火本源!
萧辰双目赤红,猛地抬手割开自己的手腕,面板上那珍贵无比的寿元数字开始疯狂跳动。
【寿元-5年!】
五年寿元,在这一刻尽数化作燃料,灌入那融合了七道上古执念的火种之中!
轰——!
一团幽蓝色的火焰自他掌心轰然腾起,却不再是之前那般飘忽不定,而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凝实、收缩,最终化作一条灵动无比的火蛇,缠绕在他的指节之上,发出一声穿金裂石的嘶鸣!
【叮!命火初成,可燃敌寿,可灼神魂!】
几乎在系统提示音响起的同一瞬间,那幽蓝火蛇映照在他的瞳孔深处,萧辰眼前的景象陡然一变!
他“看”到了——三息之后,烛九阴会挥动命烬杖,杖头黑浆化作一道无形之刃,穿越空间,直斩自己的命门!
这预知画面一闪即逝,快到极致,却清晰无比!
萧辰嘴角的弧度愈发冰冷。
他非但没有闪避,反而迎着那无形杀机上前一步。
就在烛九阴挥杖,命刃即将临身的前半息,萧辰抬起了那只缠绕着火蛇的手。
火蛇脱指而出,没有扑向烛九阴本人,而是以一种匪夷所思的角度,直扑他胸前衣襟内悬挂着的一枚古朴符箓——那是他耗费百年心血炼制,用以苟延残喘的“寿轮符”,他一身命源所在!
嗤啦!
火焰一触即燃!那寿轮符发出一声凄厉的哀鸣,瞬间崩解!
烛九阴脸上的狂热笑容瞬间凝固,他甚至没来得及反应,全身的皮肉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枯、收缩,满头白发在顷刻间化为飞灰,整个身躯佝偻下去,变成了一具真正的朽木!
“你……你怎么会知道?!”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发出了不敢置信的嘶吼。
萧辰已然踏步至其面前,冷漠地俯视着他。
“因为你的死法,我三秒前就看过了。”
话音落下,他指尖的幽蓝火蛇一个回旋,缠绕在他神魂之上的九命锁魂阵第一环虚影,应声烧成了灰烬。
远处,那黑鸦使见状惊恐万状,振翅便欲逃离,却被渊底那七道苏醒的命烬残灵齐声吟诵的古老咒言死死锁住身形,动弹不得。
萧辰缓缓抬起头,目光越过祭坛,望向了焚命渊更深邃、更黑暗的所在。
“这才刚开始……”他低声自语,“下一个三秒,我要看见的,是整个归墟盟的末日。”
幽蓝的火蛇在他指尖盘旋嘶鸣,不知何时已长出两点猩红的蛇瞳,空气中,残留着寿轮符崩解后那股独有的、混杂着生命与焦炭的恶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