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嗷——”
腥臭的阴风扑面而来。陆沉舟首当其冲，发出一声闷哼，手中长剑青芒暴涨三尺，硬生生为身后的唐小婉撑开一片狭小的安全区域。
“撑住！”他牙关紧咬，额头青筋暴起。
但那怨气汇聚的力量太过恐怖，剑芒仅仅支撑了瞬息便寸寸碎裂。沛然巨力压下，陆沉舟双膝一软，砰地一声跪倒在地，虎口迸裂，鲜血顺着剑柄汩汩流下。
“师兄！”唐小婉惊叫一声，最后几张护身符箓在接触到黑气的瞬间化作飞灰。刺骨寒意侵入四肢百骸，让她如坠冰窟，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绝望如同瘟疫在人群中蔓延。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身影挡在了所有人面前。
是萧辰！
他手持那根看似平平无奇的药杵，神情冷得像是万载寒冰。可就在下一刹那，药杵顶端那团“生息砂”中，蓦地燃起第一缕火苗。
那火焰猩红如血，摇曳间不带丝毫温度，却让扑下的巨大残魂人脸发出凄厉的恐惧嘶吼。
业火·初燃！
萧辰没有丝毫犹豫，手腕猛然下沉，将燃烧着猩红火焰的药杵狠狠插入脚下祭坛石板！
“嗤——”
如同烙铁探入冰水，以药杵为中心，一道道细密金纹伴随黑色火焰疯狂蔓延，瞬间织成一张覆盖整个主祭坛的巨网。
扑天盖地的怨气与白骨狂潮撞上这张网，竟如百川归海，被那看似渺小的药杵疯狂吞噬！
狂风骤歇，白骨坠地，天空中的残魂人脸在不甘的咆哮中被彻底抽干，消散于无形。
火光映照下，祭坛地面传来“咔嚓、咔嚓”的碎裂声。
众人惊骇地看到，地底深处那九根禁锢着断龙谷地脉的粗大锁链，因怨气被抽空而崩裂数节。锁链断裂处露出深不见底的幽冥裂口，黑暗中仿佛有无形之物在蠕动，隐约传出九声古老而邪异的低语，像是在齐声呼唤着某个渴求已久的“容器”。
高台上，冷月缓缓拾级而下。
她脸上的黑玉面具已然碎裂，露出的半张面孔布满如同活物般蠕动的血色符纹，狰狞可怖。她一步步走向萧辰，目光复杂地落在他手中的药杵上。
“他们都说你是万年不遇的圣体祭品，”她沙哑的声音带着一丝奇异的解脱，“可我看到的...是你体内那如同江河奔涌，却永不枯竭的寿元。”
她猛地撕开左臂衣袖。光洁肌肤之下，竟缠绕着一道道由黑气构成的锁链虚影，那形制与符文，竟与萧辰识海中《逆天劫录》的源头气息同出一源！
“我们这些所谓的执刑官，算什么东西？”冷月自嘲地笑了，“不过是被宗门高层种下噬心咒的活傀儡罢了。你点燃业火的那一刻，我体内的封印...松动了。”
一语惊醒梦中人！
萧辰瞳孔骤然收缩，一个冰冷而残酷的真相在他脑海中炸开。
所谓镇压在断龙谷下的“血狱九凶”，根本不是什么天生邪物！而是宗门历代以来，被秘密抽取了神魂精魄的天才弟子们的残魂！他们被炼化成了禁锢这幽冥裂口的活体能源，日夜承受怨气侵蚀之苦。
而自己这具“天生圣人之躯”，因为寿元可以不断再生，便成了这套邪恶祭祀体系眼中最完美的“永续电池”！
他们要的不是祭品，是要一个可以源源不断提供生命力，让这九道残魂永不消散的囚笼！
“原来如此...”萧辰低声自语，随即发出一声冰冷的嗤笑。
他再不迟疑，心念一动——三年寿元，燃！
磅礴生命力灌入双腿，《听风步》催动到极致！身影化作模糊残影，疾掠至主祭台中央。
那里摆放着一口巨大青铜鼎，鼎内盛满了从被掳少年体内抽取的猩红精血。
“砰！”
萧辰一脚狠狠踹在青铜鼎上！
重达千钧的铜鼎被硬生生踹翻，满鼎精血倾泻而出，泼洒在祭坛之上。鼎身翻滚倒地发出的声音，如同沉闷钟鸣，重重敲击在每个人心头。
几乎在同一时间，地底的幽冥裂口猛然扩张！一道粗壮血色光柱混合无尽怨气冲天而起，撕裂云层，直贯霄汉！
远处群山之巅，数道属于执法堂长老的强大气息被惊动，化作流光疾驰而来。
萧辰脸上却无半分慌乱。
他反手将吸收了磅礴怨气的药杵重重顿地，口中低喝：“燃！”
猩红业火顺着地底锁链蔓延，如同跗骨之蛆般烧向其余八根连接支柱的锁链节点。
每当业火烧断一根锁链，半空中便浮现一道模糊的残魂虚影。它们不再狰狞，反而带着解脱的宁静，齐齐朝萧辰深深一拜，发出整齐低吟：“谢君焚枷。”
萧辰脑海中，冰冷提示音响起：【终结奴役x9，寿元回响效果提升至20%，解锁业火续燃机制。】
紧接着，一行金色光字浮现眼前：“业火不灭，命途自开。”
当最后一根地底锁链在业火中崩解成灰时，整个断龙谷剧烈震颤！
萧辰并指如刀，在手腕上猛然一划！殷红精血喷涌而出，他以指为笔，以血为墨，在地面迅速勾勒出从《逆天劫录》残页中参悟的“反噬阵”！
血阵亮起的刹那，无形诅咒之力沿着神秘联系瞬间爆发。
所有参与献祭的执法堂弟子，体内黑气瞬间暴动，仿佛有无数厉鬼在撕咬五脏六腑。他们甚至来不及惨叫，便齐齐七窍流血，眼神涣散，跪倒在地发出野兽般的哀嚎。
冷月静静看着这宛如炼狱的一幕，脸上血色符纹的蠕动平缓了许多。
“你不是在破坏秩序...”她轻声道，“你是把那些被颠倒的，重新扶正而已。”
萧辰没有回答。他抬起头，望向天际。
那冲天的血色光柱并未消散，反而在高空中缓缓凝聚、收缩。无尽黑气与血光交织，渐渐勾勒出一个巨大无比的轮廓。
那是一只眼睛的轮廓。
它就那么静静悬于九天之上，没有瞳孔，没有情感，只是漠然俯视着下方满目疮痍的断龙谷，仿佛一尊亘古长存的神只，从沉睡中被惊扰，缓缓睁开了眼。
宗门禁地最深处，那真正的“幽冥渊主”，醒了。
......
“那、那是什么鬼东西？！”唐小婉声音颤抖，指着天空中那只巨大的眼睛，脸色苍白如纸。
所有还能站立的人都仰着头，被那恐怖的存在震慑得说不出话来。就连那些在地上痛苦挣扎的执法堂弟子，也暂时忘记了疼痛，呆呆地望着天空。
萧辰只觉得一股无法形容的威压从天空降下，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体内的业火似乎感受到了威胁，不安地跳动起来。
“终于...还是惊动它了。”冷月喃喃自语，脸上血色符纹蠕动得更加剧烈，仿佛在抵抗着什么。
陆沉舟强撑着站起来，抹去嘴角的血迹：“冷月长老，那到底是什么？”
“幽冥渊主，”冷月的语气前所未有的凝重，“或者说，是它的一个分身。宗门用血狱九凶镇压的，就是它的本体。”
就在这时，天空中那只巨眼突然转动了一下，虽然没有瞳孔，但所有人都感觉到它“看”向了萧辰！
下一刻，一道血红色的光柱从天而降，直射萧辰！
“小心！”冷月惊呼一声，想要上前阻拦，但身上的锁链虚影突然亮起，让她动作一滞。
萧辰反应极快，手中药杵猛地向上举起，业火全力爆发！
“轰——”
红黑两色光芒猛烈碰撞，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气浪向四周扩散，将离得近的几人直接掀飞出去。
萧辰只觉一股无法形容的巨力传来，双腿一软，差点跪倒在地。药杵上的业火明灭不定，似乎随时都会熄灭。
【警告：遭遇幽冥级存在攻击，业火消耗加剧，寿元每秒-1年】
冰冷的提示在脑海中响起，萧辰心中骇然。仅仅是一次碰撞，就在消耗他的寿元！
“必须想办法离开这里！”他咬牙支撑，目光快速扫视四周，寻找逃生路线。
但那只巨眼显然不打算放过他。第二道光柱再次落下，比之前更加粗壮，威力也更加强大！
萧辰正要硬扛，一道身影突然挡在他面前。
是冷月！
她不知何时挣脱了那种滞涩感，双手结印，周身月华大盛，形成一道光幕挡在身前。
“快走！”她头也不回地喊道，“我撑不了多久！”
光柱与月华光幕碰撞，发出令人牙酸的滋滋声。冷月身体剧烈颤抖，脸上的血色符纹开始渗出丝丝黑气。
萧辰愣了一下。他没想到这个一直神秘莫测的冷月长老会在这个时候保护他。
“还愣着干什么！”陆沉舟突然冲过来，一把拉住萧辰，“趁现在快走！”
唐小婉也反应过来，急忙招呼那些刚刚获救的少年：“快，跟我来！”
萧辰不再犹豫，转身就要离开。但就在此时，异变再生！
地上那些原本痛苦挣扎的执法堂弟子，突然齐齐停止了哀嚎。他们的眼睛完全变成漆黑一片，身体以不自然的姿势扭曲着站起来。
“被控制了...”冷月艰难地说道，“渊主通过噬心咒控制了他们的身体！”
那些被控制的弟子发出非人的嘶吼，如同行尸走肉般扑向众人！
“该死！”陆沉舟骂了一声，挥剑迎上。唐小婉也急忙施展符箓，试图阻挡这些失控的同门。
但被控制的弟子数量太多，而且完全不怕疼痛，即使被斩断手脚也继续前进，形势瞬间危急起来。
天空中，冷月终于支撑不住，月华光幕破碎，她喷出一口黑血，倒飞出去。
那只巨眼似乎认准了萧辰，第三道光柱毫不犹豫地落下！
这一次，萧辰已经无处可躲！
危急关头，他脑海中突然灵光一闪，想起老药奴的话：“若见鼎鸣，即刻敲响它...”
虽然铜鼎已被他踹翻，但...
萧辰目光落在手中的药杵上，一个大胆的念头浮现。
他不退反进，迎着那道光柱冲去，同时将剩余的大部分寿元疯狂注入药杵！
“既然你要我的命，那就给你来个大的！”他怒吼道，药杵上的业火前所未有的炽烈，甚至带上了一丝淡淡的金色。
在光柱即将击中他的瞬间，他将药杵狠狠插向地面！
“铛——”
一声奇异的钟鸣响彻山谷，比之前铜鼎倒地时更加洪亮悠长。
以药杵为中心，一道道金色波纹扩散开来。那些被控制的弟子接触到波纹，如同被定身般僵在原地，眼中的漆黑迅速褪去。
天空中的巨眼似乎受到了某种冲击，剧烈地颤动起来，发出的光柱也变得不稳定。
萧辰抓住这个机会，猛地拔出药杵，向着祭坛边缘冲去：“快走！”
众人如梦初醒，急忙跟上。冷月也挣扎着爬起来，虽然步履蹒跚，但速度并不慢。
就在他们即将冲出祭坛范围时，天空中的巨眼突然稳定下来，一股更加恐怖的威压降临！
这一次，它没有发射光柱，而是缓缓...闭上了眼睛。
就在眼睛完全闭合的刹那，整个断龙谷的时间仿佛静止了。
风停了，声音消失了，连飘在空中的尘埃都凝固了。
然后，眼睛猛地睁开！
没有光柱，没有攻击，只有一道无形的波动扫过全场。
“噗通”、“噗通”...
除了萧辰和冷月，所有人在接触到波动的瞬间都直挺挺地倒了下去，生死不知！
萧辰只觉得头痛欲裂，仿佛有无数根针在刺他的大脑。若非有业火护体，恐怕他也难逃一劫。
冷月情况更糟，她脸上的符纹几乎完全变成了黑色，不断有黑气从七窍中渗出。
“这是...神魂冲击...”她艰难地说道，“它想...直接抹杀我们的意识...”
萧辰心中一凛。这种攻击防不胜防，下次他未必能抵挡住。
他看向手中的药杵，发现上面的业火已经微弱得几乎看不见。刚才那一击几乎耗尽了他的寿元和业火。
必须尽快离开这里！
他搀扶起几乎无法行走的冷月，艰难地向谷外挪动。
但那只巨眼显然不打算放过他们。又一次神魂冲击正在酝酿，眼睛周围的空间都开始扭曲起来。
就在这绝望的时刻，一道剑光突然从天边疾射而来，精准地斩向那只巨眼！
“孽障！休得猖狂！”
一个苍老却中气十足的声音响彻云霄。
巨眼似乎对这突如其来的攻击有些意外，不得不暂停神魂冲击，应对那道剑光。
萧辰抬头望去，只见一个青衣老者踏空而来，手中长剑挥洒间，道道剑光如同九天银河倾泻而下，与那只巨眼战在一起。
“是掌门师尊！”冷月虚弱地说道，眼中闪过一丝希望。
但萧辰的心情并没有放松。他发现，尽管青衣老者剑法通天，但却迟迟无法真正伤到那只巨眼，反而渐渐落入下风。
更让他不安的是，他感觉到地底深处有什么东西正在苏醒...某种比天上那只眼睛更加恐怖的存在...
突然，整个断龙谷开始剧烈震动，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猛烈。地面裂开巨大的缝隙，一股无法形容的古老气息从地底涌出。
“不好！”冷月脸色大变，“它...它的本体要苏醒了！”
话音刚落，一只完全由黑气组成的巨手从最大的裂缝中伸出，一把抓向正在与巨眼交战青衣老者！
老者猝不及防，被巨手抓个正着，护体剑光瞬间破碎，喷出一口鲜血。
“师尊！”冷月失声惊呼。
巨手抓着青衣老者，缓缓缩回地底。老者的挣扎越来越弱，最终完全消失在地底深处。
天空中的巨眼似乎完成了任务，缓缓闭合，最终消散不见。
断龙谷恢复了平静，但这种平静却让人毛骨悚然。
萧辰和冷月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
掌门师尊...就这么被拖入了地底？
地底那个存在，究竟恐怖到了什么程度？
就在这时，萧辰怀中的玉简再次发烫。他取出一看，上面浮现出一行新的血字：
“渊主苏醒，九凶归位，下一个容器，就是你。”
与此同时，地底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直接在他脑海中响起：
“来吧，我的半身...是时候合为一体了...”
一股无法抗拒的吸力从地底传来，萧辰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向最大的裂缝滑去！
“不！”他拼命挣扎，但无济于事。
冷月想要拉住他，但身受重伤的她根本使不上力。
眼看就要被拖入深渊，萧辰眼中闪过决绝之色。他将最后的力量注入药杵，狠狠插在地面上，勉强稳住身形。
但地底的吸力越来越强，裂缝中开始伸出无数由黑气组成的触手，向他缠绕而来。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意想不到的身影突然从旁边冲出，一把抱住了那些触手！
是莫三通！不知何时他已经苏醒，虽然满脸恐惧，但却死死抱住那些触手不放。
“快走！”他对萧辰吼道，“告诉我妹妹...我不是孬种！”
触手猛地收紧，莫三通发出一声惨叫，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
借着这短暂的阻滞，萧辰奋力向后一跃，暂时脱离了吸力范围。
但他知道，这只是暂时的。地底那个存在已经锁定了他，绝不会轻易放过他。
他看向手中光芒微弱的药杵，又看了看地上昏迷不醒的众人，最后目光定格在那道巨大的裂缝上。
一个疯狂的念头在他心中升起。
既然逃不掉，那就...
主动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