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仿佛能撕裂天衍大陆脊梁的滔天巨响,自虚渊最深处炸开。
下一瞬,一道纯粹由金色火焰凝聚而成的光柱冲霄而起,以一种无可匹敌的狂暴姿态,悍然撞上了那张遮天蔽日的九重锁命大阵!
没有惊天动地的能量对撞,没有僵持,更没有一丝一毫的迟滞。
那张由三百六十名元婴后期精英、耗费无数天材地宝布下的玄奥法阵,在那道金色火柱面前,脆弱得就像一张被点燃的薄纸。
自火柱触及之处起,无数玄奥的符文锁链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寸寸崩解,节节断裂!
“噗——”
“噗噗噗——”
大阵崩碎的瞬间,主持阵法的三百六十名正道修士如遭雷殛,无论修为高低,齐齐面色惨白,身体剧震,仰头喷出一道血箭,身形如同断了线的风筝般倒飞而出,狠狠砸落在地,气息瞬间萎靡下去,不少人当场昏死过去。
那座由万载寒玉砌成的高台,也在火柱余波的冲击下轰然倒塌。
云崖真人狼狈不堪地从碎石中跃出,踉跄后退数步才稳住身形。
他低头看去,只见自己掌心那个血红色的“公”字烙印,竟已裂开数道细密的血缝,一股钻心的剧痛从中传来。
他
他强行压下翻涌的气血,猛然抬头,用尽全身法力嘶声高呼,声音因激动而扭曲:“莫要慌乱!莫被幻象迷惑!那魔子以邪法点燃精魄,已是走火入魔,此乃回光返照之象!共寿鼎需命火温养三日方能功成,他撑不了那么久!速结‘承愿结界’,护鼎续炼!”
他的声音充满了蛊惑人心的力量,那些本已心生退意的残存阵修,一听到“共寿鼎”三字,眼中再度燃起贪婪的狂热。
他们对视一眼,竟真的咬破指尖,以自身精血在虚空中飞速描画符文。
“以我百年寿元,祈愿魔子伏诛!”
“请共寿鼎显灵,镇压邪祟!”
随着一道道血符完成,一道由万千祈愿之名凝聚而成的灰雾屏障,竟真的从染血的地底缓缓升起,如同一口倒扣的巨碗,将那悬浮在半空、布满裂纹的共寿鼎残片层层包裹。
那鼎虽已残破,却仿佛拥有了生命,正贪婪地吸收着天地间无数生灵对“长生”的渴望与执念。
金色的火焰渐渐散去,一道身影踏着虚空,缓缓走出。
正是萧辰。
他一头黑发如瀑,无风自动,赤着双足,每一步落下,脚下虚空都仿佛被灼烧,荡开一圈圈金色的涟漪。
那双曾经墨色的瞳孔,此刻已化作两轮燃烧的微缩太阳,眸光所及之处,连空气都微微扭曲。
他随手一脚,便将那块代表着阵眼核心的巨大石碑踩得粉碎。
金焰眸光扫过全场,所有与之对视的修士,无不感觉神魂刺痛,仿佛要被那目光点燃,纷纷惊恐地低下头去。
威势无两!
然而,就在萧辰准备迈出第二步时,他体内那团新生的命火本源核心,却毫无征兆地剧烈震荡起来,识海中传来一阵阵撕裂般的剧痛。
那刚刚还璀璨如日的火核,竟如风中残烛般明灭不定,光芒急速黯淡下去。
“噗!”
他再也压制不住,猛然咳出一大口带着无数璀璨金丝的鲜血。
心中警铃大作!
他明白了,火核初成,根基未稳,刚才那孤注一掷的引爆,几乎耗尽了所有的本源之力。
此刻的他,看似威风,实则外强中干,若再受到强力攻击,便是真正的油尽灯枯,神仙难救!
这是一个不能让任何人看穿的豪赌。
萧辰强撑住摇摇欲坠的身形,将嘴角的血迹不动声色地抹去,脸上扯出一个冰冷而痞气的笑容,他抬手指着那片灰雾结界,冷声喝道:“你们不是要共寿吗?来,我给你们烧个明白!”
话音落,他抬手一引,一股残余的金色火浪咆哮着轰向那片灰雾结界。
然而,出乎意料的一幕发生了。
那看似汹涌的火浪撞在灰雾表面,竟只激起几圈微不足道的涟漪,便泥牛入海般消失无踪。
紧接着,一股阴冷、黏稠,混杂着无数贪婪、祈求、怨毒的低语声,顺着命火的联系反向侵蚀而来,让他新生的命火本源核心传来阵阵被污染的灼痛感。
这结界,竟能污人命火!
千里之外,瑶光仙宫所属的一处断崖之上。
秦语冰一袭白衣,静静伫立,她手中那柄名为“霜月”的长剑,此刻正发出前所未有的嗡鸣,剑身轻颤,似有不平。
她遥遥望着虚渊方向那道冲天而起、又缓缓消散的金色火柱,望着那道孤傲绝世的白发身影,她那早已古井无波的剑心深处,竟悄然浮现出一丝裂痕。
那是她初入道时,立下的“斩尽世间不平事”的剑道誓言。
可如今,宗门的训令却像一道枷锁,让她只能在此监察,坐视“正道”以“公义”之名,行围猎之事。
她紧紧握住剑柄,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挣扎与痛苦在她清冷的眼眸中交织,最终,化为一抹决然。
她终于咬牙,伸手撕碎了悬于腰间、代表着监察序列身份的传讯玉符。
“瑶光不渡伪善,我剑……只问本心。”
一声低语,玉符化作飞烟,她身上那层无形的监察印记随之消散。
下一刻,她纵身跃下万丈山崖,霜月剑自动出鞘,承载着她的身体,化作一道决绝的流光,撕裂长空,径直朝着虚渊的方向破空而去!
同一时间,南荒密林深处。
苏媚儿九尾卷动着滔天妖火,将最后一批试图拦截她、由归墟残党豢养的传信灵禽焚成了灰烬。
她一双媚眼早已赤红如血,看着那无法靠近虚渊百里范围、便被无形净火焚毁的真相蝶群,心头的怒火与无力感几乎要将她吞噬。
“他们……连真相都不敢让世人看见吗?!”
她猛然抬起皓腕,雪白的肌肤上,锋利的指甲划开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殷红的精血汩汩流出。
她竟以自身精血,在空中快速绘就了一道繁复无比的狐族远古咒印。
“月影为契,血脉为引,听我号令!”
随着她一声泣血般的娇喝,虚空中裂开一道缝隙,一头通体银白、皮毛仿佛流淌着月光、神骏非凡的灵狐悄然钻出。
“去,”苏媚儿将怀中那块萧辰留下的命墟碑残片,用尽全力塞入月影狐的口中,声音因虚弱而颤抖,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带它去虚渊边缘,交给他……告诉他,等他活着出来……我就嫁给你。”
月影狐似有灵性,发出一声低低的呜咽,随即化作一道肉眼难辨的银色流光,贴着地面,如鬼魅般射向深渊。
虚渊裂口边缘。
金色的火焰已经彻底从萧辰身上褪去,他再也支撑不住,单膝跪倒在地,黑发垂落,遮住了他苍白如纸的面容。
他识海中的命火本源核心,已黯淡得如同风中残烬,随时可能熄灭。
系统面板上,一行微弱的血色文字在顽强闪烁:“警告:命火本源核心严重受损,能量十不存一。需在七日内获得外界高等命源滋养,否则核心将彻底崩解,神魂俱灭。”
七日……
萧辰嘴角勾起一抹苦涩的弧度。
别说七日,他感觉自己连下一刻都撑不住了。
他缓缓抬头,望向半空中那被灰雾包裹的共寿鼎残片。
结界之中,仿佛有亿万张模糊不清的面孔在沉浮,无数或贪婪、或悲戚、或怨毒的声音如潮水般涌入他的脑海:
“赐我百年寿元……”
“我儿死得好惨,还我孩儿性命……”
“杀了他,我们就能活得更久……”
那声音仿佛最恶毒的魔咒,不断侵蚀着他本就脆弱不堪的意志,眼前的景象开始变得模糊、旋转。
就在他意识即将彻底沉入黑暗之际。
“咳……咳咳……”
一声腐朽、苍老,仿佛从万载古墓中传出的咳嗽声,突兀地自他身后那深不见底的虚渊阴影中响起。
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压过了所有的祈愿低语。
萧辰竭力回头,只见一个佝偻着身子,脸上仿佛蒙着一层化不开的浓雾、根本看不清五官的无面老翁,正拄着一根不知是何种生物腿骨制成的骨杖,一步步从深渊的黑暗中缓步走出。
在他的肩头,竟趴着一只刚刚破壳、羽毛尚未丰满的命烬鸦,正好奇地歪着头,打量着这个世界。
老翁停下脚步,手中骨杖轻轻一点地面,竟发出金石交击般的清脆回响。
他“看”着单膝跪地的萧辰,沙哑的嗓音带着一丝古怪的笑意,缓缓开口:
“小子,你前世……也这么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