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藏子话音方落,整条终焉回廊的结构便开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黑曜石壁面上浮现出蛛网般的裂痕,空间开始以一种违反常理的方式扭曲、折叠。
萧辰瞳孔骤缩,只觉一股前所未有的时空错乱感,如无形的大手,瞬间攥住了他的神魂。
脚下的路在延伸,也在倒退。
左侧的墙壁可能下一瞬就出现在头顶,右侧的镜壁则与地面融为一体。
这不是幻术,而是真正的空间法则被肆意揉捏,要将闯入者碾成最基本的粒子。
“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萧辰强行稳住身形,气血翻涌,目光却死死锁定着远处那道仿佛万古不变的身影。
“道,只为循道者开。”归藏子声音冰冷,手中的星沙沙漏流速骤然加快,“终焉回廊,亦是往生之门。数万年来,九百九十八位薪火候选者,皆在此地停步。他们或力有不逮,或心生动摇,最终都选择与这方秘境一同归于‘停滞’,化作永恒的标本。这,是他们自己的选择,也是此地唯一的规则——停滞,即是永恒。”
他的话语,像是在阐述一条天道真理,不带丝毫感情。
那些升起的琥珀晶棺,随着空间的扭曲,开始缓缓向萧辰漂移而来,带着无尽的死寂与冰冷,仿佛要将他也一同封入这永恒的停滞之中。
萧辰的目光扫过最前方那具晶棺,那三个用鲜血写就的扭曲大字——“莫信命火”,如同一记重锤,狠狠敲在他的心上。
是啊,前人为何会留下这样的警示?
他们也曾是“薪火继承者”,也拥有点燃命火的能力。
但他们都失败了。
他们燃尽了生命,却只换来被封印在此的结局。
为什么?
因为他们把“命火”当成了纯粹的力量,当成了破局的武器!
他们妄图用燃烧的生命,去强行轰开这片由规则构筑的牢笼!
可他们错了!
萧辰的脑海中,瞬间闪过一个念头,一个疯狂而又唯一的可能!
“停滞,即是永恒?”他忽然笑了,那笑容里带着一丝怜悯,一丝决然,以及一丝对所谓“规则”的蔑视,“你错了,归藏子。停滞,不是永恒,而是最大的坟墓!这些被你封印的前辈,他们不是自愿停滞,而是他们的‘终结’,被你强行按下了暂停!”
“他们死不瞑目,所以他们的‘终结哀鸣’才会在这片空间里回荡不休,才会被我的寿元面板感应到!”
“你要我点的,不是一盏照亮前路的灯……”
萧辰深吸一口气,眼神前所未有的明亮,仿佛有两簇金色的火焰在其中熊熊燃烧。
“……而是一场,能将这九百九十八座坟墓彻底烧尽,送他们真正往生的……燎天大火!”
他不信命,但他信这盏由他来掌的灯,该有不一样的点法!
“胡言乱语!”归藏子那亘古不变的语调中,终于出现了一丝波澜,“燃烧自己,去成全他人之‘终结’?愚不可及!你将一无所获,只会加速自己的灭亡!”
“是么?”
萧辰嘴角那抹桀骜的弧度愈发张扬,他闭上双眼,识海中的寿元面板上,那刚刚暴涨到“十五年两个月零三小时”的数字,开始以一种恐怖的速度疯狂锐减!
【寿元-1年!】
【寿元-2年!】
【寿元-5年!】
【寿元-10年!】
整整十年!
十年寿元,没有灌注进任何功法武技,没有用来强化肉身神魂,而是被他以一种前所未有的方式,尽数献祭!
轰——!!!
一股无法用言语形容的金色命焰,不再是冲天而起,而是如温柔的潮水般,自萧辰体内满溢而出。
这火焰没有灼热的温度,却带着一股源自生命本源的磅礴与温暖。
它不是为了毁灭,而是为了……超度!
金色的命焰没有去冲击扭曲的空间,没有去对抗归藏子的规则,而是主动地、轻柔地、逐一拂过那一座座冰冷的琥珀晶棺。
“前辈,薪火未尽,何以安息?”
“你的不甘,我收到了。”
“你的绝望,我来终结。”
“尘归尘,土归土,此间……再无停滞!”
萧辰的声音低沉而宏大,仿佛化身为执掌轮回的渡者。
嗡!嗡!嗡!
当那金色命焰触碰到晶棺的刹那,那些封存了万古岁月的琥珀,竟如同春日下的冰雪,开始迅速消融!
棺中那九百九十八具保持着死前惊愕、不甘、疯狂姿态的尸身,在命焰的包裹下,脸上的痛苦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解脱般的宁静。
他们体内的怨气、死气、以及那被强行截断的“终结之意”,在这一刻尽数被点燃,化作最纯粹的能量,融入了萧辰的命焰之中。
霎时间,整条终焉回廊,化作了一片金色的火焰海洋!
而在火焰的中心,那九百九十八道身影,缓缓自棺中站起。
他们不再是尸体,而是化作了一道道半透明的、燃烧着金色火焰的虚影。
他们齐齐转身,面向萧辰,深深一拜。
紧接着,一道道古老、沧桑、却又充满了新生希望的低语,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响彻整个秘境:
“薪尽……”
“火传。”
“火传!”
“薪尽!火传!!”
无数道虚影,这些历代的“燃命者”,这些被困的“灯奴”,在这一刻,终于完成了他们最后的使命!
他们化作一道道流光,如同百川归海,尽数涌入萧辰的体内!
【检测到超巨量同源‘终结之息’灌注!】
【正在吸收历代薪火传承者残念……】
【天道寿元面板正在升级……】
【升级完毕!】
【新功能开启:命河召唤!】
【命河召唤:宿主可主动燃烧寿元,以自身为坐标,召唤并吸收指定范围内所有蕴含‘业力’的生灵在‘终结’时散逸的生命本源与天道气运。
注:此召唤对友方及无辜者无效。】
面板上的文字熠熠生辉,萧辰的寿元,在扣除十年后,又因为吸收了这些残念中蕴含的纯粹生机,缓慢回升了两年。
此刻,他的总寿元还剩下:七年两个月。
然而,他所获得的东西,却远非寿元可以衡量。
他缓缓睁开眼,扭曲的空间已经恢复平静,那九百九十八座晶棺连同其中的尸身,都已化作飞灰,彻底消散。
长廊的尽头,归藏子依旧站在那里,但他手中的星沙沙漏,已经停止了流动。
他那被星砂长袍遮蔽的面容下,传来一声难以置信的叹息:“你……竟然真的做到了……以自身为柴,燃尽了前尘之债……打破了‘停滞’的宿命。”
萧辰的脸色因寿元的剧烈消耗而显得有些苍白,但他的脊梁却挺得笔直,目光如炬,直视着这位秘境之主。
归藏子沉默了许久,缓缓抬起手,那座镌刻着星辰轨迹的青铜巨门,发出了“轰隆隆”的巨响,向内敞开。
“你的道,超越了此地的规则。去吧,第九百九十九代薪火执掌者。门后,是这方秘境的核心,也是属于你的……传承。”
“传承?”萧辰迈步向前,与归藏子擦肩而过时,他脚步一顿,声音沙哑却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力量。
“我烧的不是命。”
他侧过头,眼角的余光带着一抹冰冷的锋利,落在了归藏子身上。
“是你们这些自诩为规则的东西,压在众生头顶的……天。”
话音落下,他不再回头,毅然踏入了那扇通往未知命运的青铜巨门。
归藏子僵立原地,许久,他才缓缓低头,看着自己空无一物的手心,发出了一声似哭似笑的低喃:
“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