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辰头也不回地冲出了丹堂。
身后的喧嚣、杀机、还有那些震惊或嫉妒的目光,全都被他甩在夜风里。他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快!再快一点!小刀等不了了!
他背着几乎没了呼吸的林小刀,在山路上发足狂奔,胸口那枚刚刚炼成的丹药散发着温热的生机,像黑暗里唯一的光,支撑着他快要炸开的肺和发软的双腿。
断龙谷还是那么死气沉沉,跟外面那个繁华的宗门像是两个世界。他一把推开那扇吱呀作响的破木门,浓重的药味和伤口腐烂的气味呛得人喘不过气。
林小刀躺在草席上,脸灰白得吓人,出的气比进的气还少,眼看就要没了。
老药奴一直守在旁边,浑浊的眼睛看到萧辰手里的丹药,先是猛地一亮,扑了上来,可接过丹药只闻了一下,眼里的光就又暗了下去,声音抖得厉害:“这…这丹不对…不是真正的续脉丹,药力是散的,里头那点生机…太弱了,就一丝丝……”
萧辰的心猛地一沉,但脸上没露出来,声音斩钉截铁:“先喂他吃下去!”
没时间犹豫了。老药奴颤抖着手,把那枚“伪续脉丹”小心塞进林小刀嘴里。
丹药入口就化了。
下一刻,林小刀毫无生气的身体猛地抽动了一下!一股温和却又带着点霸道的暖流,猛地在他身体里炸开,冲向手脚百骸。
他皮肤下面,那些原本死寂的、像黑色细线一样的毒素,仿佛被烫到了似的,疯狂地扭动起来!一丝丝腥臭的黑气,硬是被从毛孔里逼了出来。
更让人激动的是,他体内那些早已被毒腐蚀得像枯树枝一样的经脉,竟然……微微地颤动了一下!虽然很轻,但真的动了!就像干裂了多少年的土地,终于碰到了一滴雨!
“动了!经脉有反应了!活了!!”老药奴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对着草席上的林小刀就磕头,老泪纵横,“老天爷没瞎眼啊!没绝了我们断龙谷的路!这丹……这丹有用啊!”
萧辰紧绷的神经终于松了一丝丝,他赶紧凝神,看向脑海里的光幕面板。
【《基础丹诀》经验值已满,晋至圆满。】
但下一行字,却像盆冰水,把他刚热起来的心又浇了个透心凉。 【《续脉丹方》:空白,未解锁。】
果然……他拼着十年寿元,靠着自己那点对药理的理解硬炼出来的,终究只是个样子货。它能吊住命,能激发出一点点生机,但根子上的毒,解不了。
萧辰看着林小刀依旧痛苦的脸,眼神一点点沉静下来,变得像深潭里的石头。
“要想真正救他,救这谷里所有人……我必须拿到真正完整的古方。”他心里跟明镜似的,“宗门里,只有内门执事……才有资格进藏经阁禁书区。”
就在这时,一直安静蹲在他肩头的墨鸦忽然低低叫了一声。
这声鸦叫,像把钥匙,咔哒一下,捅开了萧辰脑子里一段被遗忘的记忆。
是那个晚上,阴冷的地窖里,那个“前任执事”临死前,死死抓着他的手,用尽最后力气挤出的几个字:“……鼎纹……认主……血启天门……”
鼎纹?
难道……是指他炼丹时,丹炉上浮现的那些神秘花纹?
三天后。
丹堂库房最偏僻的角落,到处都是发霉的药味。
韩九针鬼鬼祟祟地溜过来,把一本用油布包得严严实实的东西猛地塞进萧辰手里,声音压得极低,气儿都喘不匀:“萧哥!快!拿着!这是我……我从那些没人要的药渣和废稿堆里翻出来的!叫《天衍残谱》,听说……是玄微子师祖当年亲手写的东西!”
他紧张地咽了口口水,眼睛亮得吓人:“我偷偷翻了,里面画了七种早就失传的丹纹,有一页上面的图……跟你说的那种,特别像!”
萧辰心脏猛地一跳,迅速扯开油布。
泛黄的古卷上,是古朴的墨迹和复杂到极点的图样。
他只扫了一眼,就认出来了!就是他炼丹时,炉子上浮现的那种!
而就在那图样下面,有一行小得几乎看不清的字注解:“续脉古方,需以‘纯阳火种’为引,方可激发鼎纹共鸣,逆转造化,重塑经脉。”
纯阳火种? 萧辰的眉头死死皱紧。这东西他听说过,整个外门,只有一个人有——那个深居简出、眼睛看不见的范长老。
就在他脑子里飞快盘算着该怎么去求这缕火种的时候,一个苍老又平静的声音,毫无征兆地在他身后响了起来。
“我知道,你会来找我。”
萧辰浑身一僵,猛地回头。
只见范长老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那里,手里拄着那根药木杖,瞎了的眼睛平静地“看”着他,好像早就知道了一切。
“那缕纯阳火种,”范长老的声音古井无波,“本来就是玄微子师兄当年托我保管的。他说过,要等一个……‘能看见鼎上纹路的人’出现。”
他顿了顿,那张布满皱纹的脸微微转向萧辰,虽然看不见,却仿佛能洞察人心:“你用最低劣的野磷火,都能炼出带有一丝古纹的丹药……这说明,你继承了他的‘眼’。”
……
深夜,宗门后山,一个废弃了不知道多少年的丹室里。
萧辰盘膝坐在地上,面前是那尊看起来其貌不扬的古朴丹炉。
他指尖一弹,一缕纯净无比、散发着至阳至刚气息的金色火焰,轻盈地跳入炉底。
纯阳火种!
火焰燃起的瞬间,整个丹室的温度陡然飙升!
萧辰眼中闪过决绝,没有丝毫犹豫,再次引动体内那磅礴的生机——“燃烧!五年寿元!”
他将这五年生命化作的洪流,疯狂地灌注到对《天衍残谱》的领悟之中,拼命地想在自己脑海里,把那残缺的续脉丹方补全!
药材被一样样投入炉中。
火候到了最关键七成的时候,异变发生了!
丹炉内壁上,那些一直沉寂着的古老纹路,仿佛突然活了过来!开始自行流转,散发出微弱却神秘的光芒。
这光芒透过炉壁,竟然和萧辰体内那股沉睡的神秘圣体血脉,产生了强烈的共鸣!
嗡!
就在这一刻,一个冰冷的、毫无感情的系统提示音,在他脑海里轰然炸响:
【检测到血脉级技艺亲和!开启‘寿元催化’额外增幅:领悟及炼制效率提升300%!】
轰——!
萧辰感觉自己的脑袋像要炸开!无数原本残缺的、散乱的丹道知识和信息,被一股蛮横的力量瞬间贯通、拼接、补全!之前所有想不通的关卡,顷刻间豁然开朗!
丹炉之内,原本翻滚不休的药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狂凝聚!
一枚真正的、散发着磅礴生机和玄奥波动的“续脉丹”,正在缓缓成形!
它通体晶莹剔透,像最纯粹的琥珀,丹药的核心深处,竟然有无数细小的金色符文在生生不息地流转!一股足以逆转生死、重塑乾坤的浩瀚气息,弥漫开来!
萧辰的心跳快得像要擂鼓!这是他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用燃烧寿元作为代价,“创造”出了一枚完全超越他当前境界、甚至可能超越了这个世界当前认知的丹药!
这等品阶的丹药出世,那惊人的异香根本藏不住,很快就飘出了废丹室,弥漫了小半个丹堂。
消息像长了翅膀,一夜之间就传遍了宗门各个角落。
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一个人出现在了断龙谷那扇破木门外。
是柳清雪。
她还是一身白衣,清冷得像山巅的雪。她没半句废话,直接抛给萧辰一枚玉简,声音冷淡:“内门‘丹道试炼’,三天后开始。最后前十名,可以进藏经阁三层,翻阅所有失传古籍。”
她的目光深得像寒潭,直直看着萧辰:“你如果有胆,就来。”
萧辰接过玉简,心里透亮。 这是宗门高层对他的试探,也是他唯一能抓住的机会!
同一时间,孙元化的住处,灯亮了一整夜。
当他确认萧辰竟然真的炼出了那传说中的丹药时,脸上那副伪善的面具彻底撕碎了,只剩下惊恐和扭曲的怨毒。
他连夜偷偷摸进了执法堂一位长老的房间,声音阴冷得能滴出水:“玄微子那件旧案,绝对绝对不能翻出来!那小子要是进了内门,我们全都得完蛋!必须让他……死在这次试炼里!”
他们以为密谋无人知晓。
却万万没想到,他们的话,全被一个刚好来送茶水、吓得缩在门外角落的身影,一字不落地听了去——正是韩九针。
他吓得腿都软了,魂飞魄散,可极致的恐惧过后,却猛地生出一股豁出去的决绝。
他冒着被当场打死的风险,连滚爬爬地冲出执法堂,把这个要命的消息带给了萧辰。
试炼的前夜,断龙谷外,月光冷得像水。
韩九针噗通一声跪在萧辰面前,重重磕了一个头:“萧哥!我跟你!我这条命以后就跟你绑一块了!不止是为了学炼丹,更是要干翻这帮吃人不吐骨头的狗屁规矩!”
萧辰用力把他拽起来,没说话,只是抬头望向头顶那片浩瀚的星空。
蹲在他肩头的墨鸦忽然低下头,用喙梳理了一下羽毛,然后,它张开嘴,竟然清晰地吐出了一句人话:
“主人,地窖里那几个活下来的人里,有个老头……他以前好像是‘天机阁’抄书的。他说他……记得半部《万毒谱》。”
萧辰的眼睛骤然爆亮! 毒……反过来用,又何尝不是救人的丹?!
也就在这一刻,遥远的丹堂屋顶上。
范长老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夜风里,他仰着头“望”向夜空。尽管他什么也看不见,却仿佛感知到了什么。
夜空中,七颗大星前所未有地连成了一条笔直的线,绽放出妖异而璀璨的光芒。
范长老干枯的嘴唇微微动了动,低声地喃喃自语,那声音轻得刚出口就散在了风里:
“七星连珠,天机要变了……天衍之子,你这把火,终于要把这潭发臭的死水……彻底搅翻了……”
三天时间,一晃就过。
天刚亮,宗门内最大的试炼广场上,已经人山人海,声浪冲天。
九座像巨剑一样指天的山峰环在四周,山壁上刻满了历代丹道强者的名字,光看着就让人心里发怵,大气都不敢喘。
广场最中央,三百个从外门千挑万选出来的丹道天才,全都站定了。每个人脸上都又是紧张又是渴望,手心里全是汗。
他们今天要在这里,为了那仅仅十个能鲤鱼跃龙门的内门名额,拼个你死我活。
高高的石台上,主持试炼的长老清了清嗓子,威严无比的声音瞬间压下了所有嘈杂,响彻整个广场:
“丹道试炼,不论修为根基,只比炼丹手艺!今日的考题是——”
三百道目光,像被磁石吸住了一样,唰地一下全部死死盯住了长老的嘴巴,心脏都提到了嗓子眼,等着那决定他们命运的三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