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雨砸在枯树叶上,“沙沙”响得渗人。乱葬岗边缘的泥地里,萧辰被那两个外门弟子像扔垃圾袋似的一甩,重重砸在洼地里——泥水溅了满脸,他们连看都没多看一眼,转身就跑,仿佛这地方的晦气能沾到骨头里。
雨越下越密,把尸臭味和泥土的腥气搅在一起,往萧辰鼻子里钻。他眼皮闭得死紧,连呼吸都压成了游丝,只有指尖偶尔微微抽搐,证明这具“尸体”还活着。
直到那两个弟子的脚步声彻底消失在雨幕里,三更天的风裹着寒意刮过,萧辰的眼睫毛才轻轻颤了颤。
“嘶——”
他猛地睁开眼,眸子里没有半分刚“醒”的迷茫,只有淬了冰的冷光。刚一动,经脉里就传来火烧火燎的疼——毒蜥王的妖血太霸道,虽然借着寿元爆发的拳意杀了那畜生,可残留的妖气还在经脉里乱窜,把细小的血管都撑得发疼。
他悄悄内视,却愣了一下——丹田的灵气比之前浑厚了不少,那些乱窜的妖气,竟被灵气逼到了右手五指指尖,把指甲盖都染成了深紫色,像涂了层毒漆。
“倒省了我清毒的功夫。”萧辰心里冷笑,借着雨声的掩护,左手撑着泥地,一点点坐起来。每动一下,骨头都像要散架,可他脸上没半点表情,只有眼神越来越亮,像藏在暗处的狼,盯着猎物的方向。
他没敢走大路,绕着乱葬岗的边缘,踩着半塌的坟包,悄没声地往药园后的废弃柴房摸去。柴房的木门早朽了,推一下就“吱呀”响,萧辰刚探进去半个身子,就听见角落里传来“哐当”一声——是砍柴刀掉在地上的响。
“谁?!”林小刀的声音抖得像筛糠,抱着胳膊缩在柴堆后,眼睛瞪得溜圆。
萧辰一步步走进来,雨水顺着破烂的衣摆往下滴,在地上积了一小滩。“是我。”他声音沙哑,却带着股压人的劲。
林小刀抬头一看,脸“唰”地白了,差点叫出声来:“萧……萧哥?你不是死了吗?执法堂的人都把你扔乱葬岗了!”他往后缩,后背抵着冰冷的柴房墙壁,手还在乱摸那把掉在地上的刀。
萧辰没再往前走,只是从怀里摸出个巴掌大的瓷瓶,扔了过去。瓷瓶砸在林小刀怀里,冰凉的触感让他一哆嗦。“这是啥?”他不敢打开,声音还在抖。
“毒蜥王的妖血。”萧辰靠在柴堆上,目光在昏暗中显得格外森冷,“明天早上你去药园,趁没人,把这滴血洒在赵元通常坐的那方青石凳上——记住,别沾到自己手上,沾到了,神仙都救不了你。”
林小刀的手猛地一缩,瓷瓶差点掉地上:“萧哥,你……你要干啥?那可是外门执事啊!”他声音都变调了,脑子里已经脑补出赵元通发现后的惨状。
“让他也尝尝‘妖气缠身’的滋味。”萧辰低笑一声,笑声在空荡的柴房里转了圈,听得林小刀浑身起鸡皮疙瘩。
第二天清晨,药园的雾还没散。赵元通背着手走了一圈,看杂役们干活没偷懒,满意地走到那方青石凳前坐下——这是他的老习惯,每天早上都要在这儿喝盏热茶。
可刚一坐下,右臂就突然传来一阵尖锐的麻痒,像有无数只蚂蚁在皮下钻。他“嘶”了一声,撩开袖子一看,脸瞬间白了——胳膊上爬着几道紫色的纹路,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往上窜,还带着股淡淡的妖气!
“妖……妖气!”赵元通猛地跳起来,茶杯“哐当”摔在地上,碎成了渣。
执法堂的人来得飞快,几个穿青衣的弟子围着他查了半天,最后脸色凝重地说:“长老,您这是沾了高等妖兽的精血,妖气已经侵入经脉,必须立刻闭关七日,用灵力逼出来,不然修为得倒退,经脉都可能废了!”
消息像长了翅膀,半天就传遍了外门。
“赵炎刚死,赵元通又中了妖气,这赵家是捅了妖兽窝吧?”
“什么妖兽窝,我看是遭天谴了!萧辰死得多冤,肯定是他的冤魂找上来了!”
“真的假的?我听说萧辰死的时候,眼睛都没闭!”
林小刀混在人群里,故意压低声音说:“你们还不知道吧?我听扔萧辰尸体的弟子说,萧辰死前咬破手指,在那口枯井壁上写了‘血债血偿’四个血字,红得吓人!”
这话一出口,周围瞬间静了,然后爆发出更大的议论声。恐惧像瘟疫似的蔓延,那些之前帮赵炎欺负过萧辰的杂役、弟子,晚上都不敢出门,总觉得背后有人盯着。
而柴房里,萧辰正盘膝坐着,指尖一凝,那枚刻着“54”的寿元玉符就浮了出来。他看着玉符上的数字,眼神没半点犹豫:“注入三年寿元,破《基础吐纳法》第二重!”
玉符上的数字“唰”地变成了“51”,一股比之前浑厚十倍的暖流顺着指尖涌进体内,像滚烫的江河,在经脉里奔腾。原本卡在瓶颈的《基础吐纳法》第二重,被这股力量一冲,瞬间破了!
“炼气二层!”萧辰猛地睁开眼,眸子里闪过一道精光。体内的灵气比之前充盈了一倍,那些被妖血撑裂的细小经脉,在灵气的滋养下,正一点点愈合;右手指尖的紫色妖气,更是被灵气彻底碾碎,指甲盖慢慢恢复了血色。
他握了握拳,能感觉到掌心的力量——不再是之前那种微弱的灵气,而是能一拳打碎石头的实劲。
“赵炎死了,账还没算完。”萧辰从柴房的砖缝里摸出一本账册副本,上面密密麻麻记着赵元通父子偷灵草、卖资源的罪证,“赵元通,该轮到你了。”
他撕下一页账册,又拿出一枚空白玉符,用指尖的灵气刻了半个符文——这是老周头生前跟赵元通心腹交接时用的暗号,只有他们几个人认识。
当天晚上,林小刀又被萧辰叫了过来,拿着那半枚玉符,哆哆嗦嗦地摸去赵元通的闭关洞府外,把玉符扔在了草丛里——那是赵元通闭关结束后必经的路。
七天后,赵元通脸色惨白地走出洞府。妖气是逼出来了,可他元气大伤,修为掉了小半。更让他心烦的是,这七天里,外门的流言就没停过,全是说他和赵炎遭了报应。
他刚走没几步,脚就踢到了个硬东西。低头一看,是半枚玉符——那半个符文,他一眼就认出来了!
“老周头的人?!”赵元通的脸瞬间扭曲,冷汗一下子就下来了,“他竟然还有同党!这玉符是警告?还是要敲诈我?”
他越想越怕,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必须把所有账册烧了!不然这同党要是把证据交给执法堂,他这个执事就完了!
当天夜里,赵元通带着几个心腹,偷偷摸进了药园的库房。库房里堆着近几年的灵草账册,他拿出火折子,“咔嚓”一声吹亮,刚要往账册上凑——
“嘀——”
一声尖锐的竹哨声划破了夜空!
紧接着,数道强横的气息从天而降,把库房围得水泄不通。孙岩提着长剑,站在最前面,脸色冷得像冰:“赵元通,私闯宗门库房,销毁典籍,还想掩盖贪腐的罪证?人赃并获,你还有什么话说!”
“不是我!是萧辰!是那个杂役!”赵元通被两个执法弟子按在地上,头发都乱了,疯狂地嘶吼,“他根本就没死!这一切都是他设的局!玉符是他放的,妖血是他洒的,你们别信他的鬼话!”
可没人信他。
一个被扔去乱葬岗的“死人”,怎么可能布下这么周密的局?在所有人眼里,这不过是赵元通走投无路,编造的疯话罢了。
后山的高崖上,萧辰站在风里,黑袍被吹得猎猎作响。他看着执事堂的方向,那盏代表赵元通权势的灯火,一点点灭了,最后彻底陷入黑暗。
“命这东西,不是熬出来的。”他低声说,声音被风吹散在夜色里,“是争回来的。”
他转身走进更深的黑暗,袖袍里,一枚新刻的玉符还带着温热——上面刻着两个字:复仇。
而青云宗最深处,那座被云雾裹了不知多少年的古老石碑,碑身突然闪了一下微光。光芒里,碑底一道模糊的印记亮了起来,那纹路,竟和萧辰怀里的寿元玉符,有七分相似。
外门还在议论赵家父子的倒台,可青云宗高层已经开始筹备仪式——他们要办一场“告慰亡灵”的典礼,平息流言,震慑那些想趁机作乱的人。
没人知道,这场典礼的“亡灵”,正藏在暗处,看着他们,眼里满是冷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