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厚重的金属门悄无声息地滑开。
暗淡的光线涌入,但对于长期处于黑暗中的尤利娅来说,这光线也显得微不足道。
她只能通过声音和模糊的轮廓感知来者的进入。
脚步声很轻,却带着一种独特的节奏感,优雅而从容。
伴随着脚步声,一股若有若无的、与这牢房里的污浊空气截然不同的气息弥漫开来——是某种昂贵香料的冷冽尾调,混合着高级衣料特有的洁净清洁剂味。
即使无法视物,尤利娅也能从那平稳淡然的脚步声...
来瞬间确认来者的身份——诚司。
她感觉到他在不远处停了下来,似乎是在打量她此刻狼狈不堪的模样。
她能想象他此刻的表情——那张伪善的、有些英俊的脸上,大概会带着一种混合着怜悯、嘲弄和满足的复杂神色。
如同欣赏一件由他亲手打造的、不朽的“艺术品”。
接着,她听到金属椅子腿与地面摩擦发出的、轻微却刺耳的声响。
他拉过了一把椅子,坐了下来。
位置不远不近,恰好处于一个可以清晰地观察她,又在她任何可能的暴起反抗范围之外的安全距离。
然后,是另一种声音。
轻微的、有规律的“沙沙”声,像是某种锋利的金属薄刃在与物体表面摩擦。
很快,一股极其清甜、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香气,幽幽地飘了过来。
是苹果。
他在削苹果。
尤利娅的心中瞬间涌起一股荒谬和暴怒。
在这种地方,在她被如此屈辱地束缚着的时候,他居然像个悠闲的访客一样,坐在她面前削苹果?
这是对她来说是一种极致的羞辱,宣告着他绝对掌控权的、漫不经心的表演。
尤利娅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将所有翻腾的情绪压入心底最深处,将内心的毒液存入毒囊。
她不能让他看到自己的失态,那只会满足这种人变态的掌控欲。
削皮的声音停止了。
她听到轻微的“哒”的一声,似乎是削好的苹果被放在了某种器皿上。
然后,是他的声音,平静,还是听不出什么情绪,却像冰冷的针,刺入她的耳膜。
“等我走了,我会叫守卫过来,再吃。”
尤利娅连点头和抬头都做不到,几乎要冷笑出声,但面罩限制了她脸部的肌肉。
她透过呼吸栅栏,发出沉闷而带着讥讽的声音
“要不你现在就帮我把这个面罩摘下来,让我品尝一下?放久了,这种苹果会氧化的。”
挑衅,试图撕破他从容的假面。
她想知道他敢不敢靠近,敢不敢亲手解除她面部的束缚。
哪怕只有一瞬间,她也想用眼神,用任何其他可能的方式,让他感受到她这段时间积累的刻骨恨意。
诚司沉默了一下,然后,她听到了他轻微的摇头时,衣料摩擦的声音。
“怎么了,独眼?害怕我咬你么?”
她的声音带起了冰冷的锯齿感。
“尤利娅小姐......”
“不要叫我尤利娅!”
她猛地打断,声音在狭小空间内撞击。
她想起了阿纳托尔。
那个男人极度热衷于这种语言游戏,喜欢用特定的称谓、特定的句式来强调他的权威,来界定他与他人之间的关系。
他享受那种通过言语就能让人感到渺小、被他所掌控的感觉。
短暂的沉默,是两人的无声角力。
“言语,是权力的彰显与延伸......”
尤利娅冷冷道,带上了些回忆的味道。
“我父亲,也喜欢这一套把戏。”
她顿了顿,讥讽几乎溢出面罩。
“看来,你深得我父亲的真传啊,独眼先生。”
诚司似乎笑了,那笑声极轻,听得出她的嘲讽收效甚微。
“那是当然,尤利娅。”
他不仅再次使用了这个名字,语气中还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确认,仿佛在嘲笑她的抗拒徒劳无功。
尤利娅的胃部不由得一阵痉挛。
她以前可没有这么情绪化,看来这里的监禁终归是有些影响。
“怎么样,尤利娅?”
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近乎“关切”。
“听说你想逃出去?勇气可嘉,可惜......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不是么?”
“即使你已经放弃了一点‘坚持’。”
他刻意加重了最后两个字。
两人在无声的空间对坐,如同之前在书店时一样,只是......身份和处境大有不同。
“怎么了,不说话么?我怕你一个人在这里太寂寞,所以来陪陪你。既然现在你也看不了书了......”
他目光扫过这充斥着绝对禁锢的空间。
“那换我跟你讲个故事吧,一个关于‘天命’与‘本质’的故事。”
讲故事?
尤利娅有些回想起了之前书店中的时光,之前她竟然还觉得那是难得的温暖。
诚司调整了一下坐姿,华丽的衣料窸窣作响。
他此刻的洁净与高贵,与这肮脏牢房、与她被束缚的狼狈形成了最尖锐的对比。
尤利娅无时无刻不得忍受着自己那长年的洁癖,之前微不足道的小事在这种情况下已经成为了长久的折磨....
“这个故事,源自一个古老的东方寓言。”
他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如同在讲述一个永恒的真理。
“有一只鸟儿,它生来就拥有世间最婉转动听的歌喉,羽毛在阳光下能折射出七彩光芒。它本该自由地翱翔于九天,以其歌声与美丽成为自然的宠儿。”
“然而,它却被捕获,被关进了一只精心打造的金笼之中。笼子由纯金铸就,镶嵌着宝石,食槽里是最精美的食物,水杯里是最清澈的甘泉。捕鸟者告诉它:‘你生来不凡,你的歌喉与美丽不属于粗鄙的山林,而应被供奉于华堂,被懂得欣赏的人聆听与赞美。这金笼,才配得上你的本质。’”
“起初,鸟儿奋力撞击着金栏,渴望回归蓝天。它拒绝歌唱,拒绝饮食,以沉默对抗这强加的命运。它认为自由才是它的本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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