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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走!”
她的声音嘶哑,带着强装的冰冷和抗拒,“我不需要……” 然而,她的话还没说完,一阵剧烈的眩晕感袭来,胃部也传来了更强烈的抗议。一天一夜滴水未进,加上魔力冲击的后遗症,她的身体虚弱到了极点。
诚司仿佛没听见她的拒绝,也没有任何不耐或强迫的意思。
他用削好的一个小木勺,从橡木碗里舀起一小勺奶白色的鱼汤,汤汁浓郁,散发着无法抗拒的热气和鲜香。
勺子被稳稳地递到伊莎贝拉干裂苍白的唇边。
“张嘴。”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沉稳的力量感,仿佛在陈述一个既定事实。
“再怎么样,尝一下。”
那勺汤近在咫尺,浓郁的香气直往伊莎贝拉鼻子里钻,疯狂地诱惑着她干渴的喉咙和空虚的胃部。
身体的本能疯狂叫嚣着,与她那点可怜的、建立在震惊和羞恼之上的自尊激烈交战。她紫水晶般的眼眸死死瞪着那勺汤,又瞪向诚司近在咫尺的俊脸,试图从中找到一丝嘲弄或施舍,但只看到一片沉静的、如同深潭古井般的平和。
最终,在身体强烈的需求和那平静目光无形的压力下,伊莎贝拉紧闭的唇瓣极其轻微地、带着屈辱般的颤抖,张开了一条细小的缝隙。
温热的、带着浓郁鲜香的汤汁滑入口中。那味道.....简直不可思议!鱼汤的鲜美被完全激发出来,没有丝毫腥气,只有一种纯粹的、温暖的海洋气息,混合着野菜的清新微苦,完美地融合在一起,滑过喉咙,瞬间温暖了她冰冷的四肢百骸。
被烤得外焦里嫩的蘑菇片随后被送入口中,带着炭火的微焦香气和菌类特有的、如同浓缩了森林精华般的醇厚鲜美,口感饱满而富有弹性。
诚司的动作稳定而精准,一勺汤,一小块蘑菇或鱼肉,交替着送到她唇边。他的目光专注地看着勺子和她的唇,没有任何多余的、让她感到不适的注视,仿佛只是在完成一件极其重要的、需要精密操作的任务。
伊莎贝拉机械地吞咽着。每一口温热美味的食物下肚,都像是一股暖流,驱散着体内的虚弱和寒意,也奇异地稍稍平复了她混乱翻腾的心绪。那该死的悸动,似乎也在这无声的喂食过程中,被食物的温暖和对方那纯粹“任务式”的态度,稍稍压制了下去。
芙兰吃完了自己的那份烤蘑菇,舔舔爪子,踱步过来,蹲在一边,金色的猫瞳好奇地看着诚司喂食伊莎贝拉,仿佛在看着一幅好玩的画面。
山洞里只剩下篝火的噼啪声、汤汁在橡木碗里被搅动的细微声响,以及伊莎贝拉吞咽的声音。洞外的风暴似乎逐渐平息,周边只剩下死一般的寂静。
一碗热汤和食物下肚,伊莎贝拉苍白的脸上终于恢复了一丝血色,冰冷的指尖也渐渐有了暖意。
她靠在冰冷的岩壁上,闭上了眼,长长的灰色睫毛微微颤抖,仿佛耗尽了所有力气。
诚司将空了的橡木碗拿到一边,空气中的水分在他右手处凝结成了冰块,在篝火的烧灼下又变为了碗里的清水。
“漱漱口。”
依旧是那副平静的口吻。
这一次,伊莎贝拉没有再抗拒。她默默地接过木碗,漱了口,清凉的水让她混乱的头脑也清醒了几分。她依旧闭着眼,没有看诚司,只是低哑地开口,声音带着一种疲惫和复杂的情绪:
“你....到底是什么人?”
这一次,质问的意味淡了许多,更多的是迷茫和一种面对巨大未知的无力感。一个拥有这种生存技巧、如此身手、如此....惊人的真容,却伪装成商会的平凡药剂师待在学院里的人,其背后的意图,光是想想就让她感到一丝寒意。
诚司看着火光下她疲惫而困惑的侧脸,沉默了片刻。
“一个想安静待着的人。”
他最终给出了一个模糊却似乎又无比真实的答案。
“而且,伪装一下方便工作。”
诚司转身继续专注地削着木棍的尖端,使其变得光滑,
“可以减少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比如像你这样基于外貌和身份的先入为主的审视和麻烦----这句话他倒是没说出口,但伊莎贝拉听得出来。
不必要的麻烦.....是指她吗?
这个认知像一根冰冷的刺,狠狠扎进伊莎贝拉混乱的心绪。她看着火光映照下,那张俊美侧脸上平静无波的表情,再联想到之前自己对“罗兰·萨科”的种种轻视、挑剔和冷漠。。。
她猛地抓起手边的叶片,将里面清凉的水一饮而尽,冰凉的液体滑过灼痛的喉咙,却浇不灭心头的混乱之火。
芙兰趴在洞口,尾巴尖轻轻摆动,金色的猫瞳在诚司和石床上那个仿佛灵魂出窍灰银发女人之间来回扫视,仿佛在看一出精彩绝伦的默剧。
诚司站起身,走到洞口,用力推开了那块堵门的巨石。清晨微凉而清新的空气,夹杂着雨后森林的湿润气息,瞬间涌入山洞,吹散了里面残留的食物香气和沉闷。
天光微亮,雾气尚未完全散去,但森林已然恢复了平静,只有满地狼藉的断枝残叶诉说着昨夜风暴的恐怖。
“风暴停了,该回去了。”
诚司的声音从洞口传来,背对着她,虽不高大的身影在熹微的晨光中却显得格外挺拔。
伊莎贝拉睁开眼,望着洞口那个沐浴在朦胧天光中的背影。那个穿着深色内衬、拥有着惊人侧影的男人,与记忆中那个穿着工装、提着藤篮的背影,在晨光中似乎又诡异地重合了。
巨大的谜团如同浓雾般笼罩在她心头,但身体里流淌的温暖食物和劫后余生的疲惫,让她暂时失去了继续追问的力气。
她撑着酸软的身体,艰难地站了起来。芙兰轻盈地跃到她脚边,金色的猫瞳看了她一眼,然后率先跑出了山洞。
伊莎贝拉深吸了一口带着泥土和草木清香的空气,迈着虚浮的步子,跟在那道沉默的身影之后,走出了这个改变了太多事情的山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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