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章 《光辉岁月》致敬
电力恢复后的“茶社”工作室，仍笼罩在一片紧绷的余韵中。
技术部的同事正逐一排查设备受损情况，指示灯明明灭灭，键盘敲击声此起彼伏。姜妍穿梭在工位之间，轻声安抚着尚未完全平复情绪的员工。陆沉舟已召来安保公司负责人，要求对整个创意园区展开第二轮地毯式排查。
苏茶独自回到创作室，轻轻合上门，背倚着门板深深吐出一口气。
脑海中那份熟悉的“存在感”，确实消散了。从前只要沉静心神，便能隐约感知到系统那种独特的“在线状态”——像深夜房间里一台运转着的电脑，发出微弱而恒定的嗡鸣。如今，那里只剩一片寂静的空白。
她走到钢琴前坐下，指尖无意识地轻触琴键，几个零散的音符在空气中颤动。
《感恩的心》……在原本的世界里，这是一首广为流传的公益歌曲，旋律质朴却真挚，歌词平实而动人心弦。
但应当如何演绎，才能既完成与系统的郑重告别，又传达出此刻心中百感交集的情愫？
苏茶阖上双眼，任由记忆如潮水般回溯。
想起初临此世时，在退婚宴上演唱《泡沫》的那个自己。那时只求摆脱困境、安稳度日，是系统以那些令人啼笑皆非的任务推动她向外行走，接触人群，积攒起最初的声望。
忆起初次面见陆母，弹奏《七号公园》时内心的忐忑与暖意。系统于那时解锁了“情感共鸣”的初级技能——虽当时尚不明了其中深意，如今想来，那竟是此后所有音乐道路的基石。
想起以“茶心”为名发布《体面》与《勇气》时，躲在屏幕后见证评论增长的雀跃。系统以声望兑换赋予她更多歌曲与技能，令她的道路愈行愈宽广，视野渐次打开。
想起征战《华夏词曲王》，从《青花瓷》到《孤勇者》，每一方舞台皆有系统在幕后提供技术支持，使她得以心无旁骛地呈现最完美的表演。
想起创作《万疆》《如愿》时的使命感，立于“家国天下”音乐会舞台上的圆满与澎湃……
一路行来，系统宛如一位缄默的导师、严格的督促者、可靠的同行者。
而今，导师已倾囊相授，督促者完成使命，同行者……即将远行。
苏茶睁开眼眸，指尖沉稳地落于琴键。随即，一段清澈而深情的主旋律悠然浮现，如泉水般从琴箱中流淌而出。
“我来自偶然
像一颗尘土
有谁看出我的脆弱
我来自何方
我情归何处
谁在下一刻呼唤我……”
她的声线极轻，近乎呢喃，然而每个字都浸透了情感。这不是表演，而是倾诉——对着虚空，对着那段即将逝去的羁绊。
“天地虽宽
这条路却难走
我看遍这人间坎坷辛苦
我还有多少爱
我还有多少泪
要苍天知道
我不认输……”
唱至此处，苏茶的泪水倏然滑落，滴在黑白琴键上，溅开细小的水光。
她想起原主，书中那位被逐出家门、结局凄凉的假千金。若原主能有此般际遇，人生是否会截然不同？
她想起自己，一缕自他界飘荡而来的孤魂，于此世扎根、生长、绽放。若无系统，或许她亦可凭借前世记忆闯出一片天地，但绝不会走得如此稳健、这般深远、这样……被温柔地托举过。
“感恩的心感谢有你
伴我一生
让我有勇气做我自己
感恩的心感谢命运
花开花落
我一样会珍惜……”
副歌部分，苏茶的歌声渐次舒展、升扬。她未运用任何复杂的演唱技巧，仅以最本真的嗓音，吟唱最质朴的词句。可正是这份质朴，在寂静的创作室里回荡出惊人的力量。
就在这时，奇妙之事悄然发生。
创作室内分明仅她一人，却仿佛听见了和声——不是从音响中传出，而是直接回荡于意识深处。那声音空灵而温暖，似众人齐声吟唱，又仿佛……系统正以最后的力量，为她完成这场郑重的告别仪式。
苏茶的泪愈发汹涌，然而她未曾停歇，继续歌唱，每一个音符都像精心封存的记忆：
“感恩的心感谢有你
伴我一生
让我有勇气做我自己
感恩的心感谢命运
花开花落
我一样会珍惜……”
终段，她刻意放缓了节奏，几乎一字一顿，将最后的情感倾注其中：
“花开花落……我一样会……珍……惜……”
尾音落下，余韵在创作室中缓缓盘旋、消弭。
苏茶静坐琴前，泪痕未干，胸膛微微起伏。
继而她听见了——并非经由耳膜，而是直接抵达到心灵最深处——系统最后的声音，平静、温和，带着完成使命后的释然：
【最终任务已完成。歌曲《感恩的心》评级：SSS。】
【宿主苏茶，谨此祝贺。你已真正成长为不倚仗任何外力的“曲神”。系统使命终结，即将永久离线。】
【感谢你，容我见证这段瑰丽旅程。望自珍重。】
【再见。】
这一次，是真正的诀别。
苏茶感到脑海中有某种存在彻底消散，如晨雾遇朝阳般蒸发无踪。然而与此同时，一种前所未有的澄澈感漫上心头——并非骤然获得新知，而是对音乐、对情感、对此间世界，生出了更为通透、深刻的领悟。
这想必是系统留予她的，最后的赠礼。
她抬手拭去泪痕，唇角却微微扬起，那笑容里有感伤，更有释然与力量。
“谢谢你。”她轻声说道，面向空寂的房间，也面向自己心中那片新生的广阔天地，“诚心致谢。”
创作室的门被轻轻叩响，陆沉舟推门而入。瞥见她面上未干的泪迹，他步伐微顿，眼神瞬间染上担忧：“怎么了？”
苏茶起身走向他，伸手环住他的腰身，将脸庞深深埋入他坚实的胸膛，“只是……完成了一首非常重要的作品，心绪有些难平。”
陆沉舟未再追问，只以宽厚的手掌轻柔抚拍她的背脊，像在安抚一只归巢的倦鸟：“宣泄出来便好。”
二人静默相拥片刻，苏茶的心绪渐渐复归平和。她退出他的怀抱，抬眸时眼中已恢复清明：“外面情况如何？”
“安保人员仍在排查，目前没有发现其他问题。”陆沉舟沉声答道，“姜妍在安抚员工，安排大家今天提早下班。不过……”他略作停顿，眉头微蹙，“你仍然坚持要去今晚的仓库之约？”
苏茶坚定颔首：“要去的。既然对方指定我单独前往，我便赴约。你在外部做好接应部署就好。”
“这太冒险。”陆沉舟眉峰紧锁，语气里是不容错辨的忧虑，“我可以直接派人彻查那个仓库的权属，把幕后的人揪出来。”
“那样会打草惊蛇。”苏茶摇头，目光沉静，“我想知道他们到底想做什么，是谁在背后主使。这是彻底解决问题的机会。”
陆沉舟凝视她眼中不容动摇的坚定，知道劝解无果，只得退让：“我会部署最精锐的人手，潜伏在仓库四周。你必须随身携带定位器和紧急警报装置。稍有异动，我会立刻带人冲进去。”
“好。”这次苏茶没有拒绝，她顿了顿，“另外，姜妍那边……”
“我会让她留守工作室，负责远程监控和协调。”陆沉舟道，“还有，你让我查的那位保洁阿姨，已经有结果了。”
苏茶精神一振：“怎么样？”
“背景很干净，在创意园区做保洁工作五年，风评很好。”陆沉舟陈述道，“但她儿子上个月确诊了白血病，需要一大笔医疗费。而她的银行账户，一周前收到一笔二十万元的转账，汇款方是一家空壳公司。”
苏茶心头一沉：“所以她确实被收买了？”
“极有可能。”陆沉舟点头，“她应该是负责借打扫之便，在你们的录音设备上动手脚。林溪的文件损毁，大概也源于此。”
“那小王呢？”苏茶追问，声音里带着不解与痛心，“他为什么要背叛‘茶社’？我自问给员工的待遇并不差。”
“人心不足。”陆沉舟冷笑一声，眼神锐利，“我派人查了他的财务状况，发现他近半年沉迷赌博，欠下了一大笔高利贷。而‘奇想音乐’那边，承诺替他还清债务，另外再付一笔可观的酬金。”
原来如此。金钱诱惑与把柄要挟，双重枷锁。
午后四时，苏茶在姜妍的协助下，完成了《感恩的心》的正式录制。这次她没有做太多复杂的编曲改动，仅以纯粹的钢琴伴奏与人声，呈现歌曲最本真的样貌。
录制完毕，摘下监听耳机的姜妍眼眶微红：“茶茶，这首歌……听得人心里发酸，又觉得暖。”
“那说明我唱对了。”苏茶浅浅一笑，也摘下自己的耳机，“姜妍，今天晚上沉舟跟你交代过了吧？”
姜妍点头，脸上写满忧虑：“你真要一个人去？万一他们……”
“放心，沉舟在外面都安排好了。”苏茶轻拍她的肩膀，语气安抚，“另外，林溪的新歌，让她明天过来重录一遍吧。”
“好。”姜妍深吸一口气，用力握住苏茶的手，“茶茶，万事小心。”
傍晚六时，苏茶返回家中。陆母已接回两个孩子，正在客厅陪着他们搭积木。暖黄的灯光洒满一室，堆积木的清脆声响和孩子们的笑语交织成温馨的日常画卷。
“妈妈！”曲曲一眼瞥见苏茶，立刻张开小手臂扑过来。
苏茶弯身抱起女儿，在她柔软的脸颊上轻吻一下：“今天在早教班玩得开心吗？”
“开心！”曲曲用力点头，奶声奶气地说，“老师，唱歌歌！”
“曲曲也唱歌了？”苏茶笑问。
“嗯！”小丫头似模似样地哼起不成调的旋律，稚嫩的声音逗得大家都笑起来。
珩珩也放下手中的积木，走近拉住苏茶的裤脚，仰起小脸：“妈妈，抱抱。”
苏茶蹲下身，将儿子一并揽入怀中。孩子们身上清甜的奶香味萦绕鼻尖，她心头涌起一阵温热的暖流，暂时驱散了紧绷感。
晚餐后，苏茶陪孩子们玩了一会儿，陆母便带他们去洗漱睡觉了。苏茶回到卧室，开始为夜间的仓库之约做准备。
陆沉舟交给她的定位器是一枚精致的胸针，她将其别在卫衣内侧贴身的暗袋里。紧急警报装置则巧妙地隐藏在腕表表盘侧面的按钮下。
七时三十分，陆沉舟步入卧室。他已换下平日一丝不苟的西装，改穿一身利落的玄色战术便服，整个人显得更加冷峻挺拔，仿佛蓄势待发的猎豹。
“都部署好了。”他走到苏茶面前，声音沉稳，“仓库半径五百米内，有十二个人。仓库对面废弃楼房的制高点，有狙击手待命。我会在距离仓库三百米的指挥车里坐镇。”
苏茶点点头，走到他面前，伸手替他整理了一下本已十分平整的衣领：“别太紧张，我会没事的。”
陆沉舟握住她的手，深邃的眼眸紧锁着她的目光：“答应我，只要察觉任何不对劲，立刻启动警报。”
“我答应你。”苏茶踮起脚尖，在他微凉的唇上落下轻柔一吻，“等我回来。”
七时五十分，一辆不起眼的黑色轿车悄无声息地停在陆宅门前。苏茶拉开车门坐进去，驾驶座上是陆沉舟最信赖的护卫之一，姓陈，沉默寡言，但身手极佳。
八时整，车辆停在距离三号仓库尚有一段距离的僻静路旁。苏茶独自下车，徒步向仓库方向走去。
夜色浓稠如墨，旧码头上只有寥寥几盏路灯散发着昏黄微弱的光，大多数区域都浸没在深沉的黑暗里。咸湿的海风带着凉意扑面而来，远处浪涛拍打堤岸的沉闷声响隐约可闻，更添几分寂寥与不安。
三号仓库是一栋老旧的红砖建筑，锈迹斑斑的厚重铁门虚掩着，门缝里透出一点微弱的光亮，像黑暗中一只半睁的眼。
苏茶在门前停下，深深吸了一口气，抬手推开了铁门。
吱呀——
门轴发出刺耳的摩擦声。仓库内部空旷而高阔，弥漫着灰尘和铁锈的气味。中央悬着一盏临时架设的照明灯，在水泥地上投下一个刺眼的光圈。光圈下摆着一张简陋的桌子和两把椅子。一个穿着西装的男人背对着门站立，听到声音，缓缓转过身来。
男人约莫四十岁上下，相貌普通，属于扔进人堆里就很难再找出来的那种。然而他的眼睛却异常锐利，像鹰隼一样，洞察分明，透着精于算计的冷光。
“苏老师，很守时。”男人开口，声音平直，没什么起伏，“请坐。”
苏茶迈步向前，在椅子上坐下，脊背挺直。男人在对面的椅子上落座。
“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张鸣，‘奇想音乐’的负责人。”男人说道。
“你们到底想做什么？”苏茶直接问道，目光平静地迎视对方。
张鸣嘴角扯出一个程式化的微笑：“苏老师果然爽快。那我们就开门见山——我们想要‘茶社’。”
“收购？”苏茶挑眉。
“合作。”张鸣纠正道，身体微微前倾，“‘奇想音乐’虽然创立不久，但背后的资本实力雄厚。我们可以为‘茶社’提供更丰富的资源、更广阔的渠道，帮助它在短期内跻身国内顶尖音乐厂牌之列。”
“条件是什么？”
“‘茶社’百分之五十一的股权，以及你本人未来三年内所有作品的独家代理权。”张鸣的语气像在陈述一份早已拟好的合同，“作为交换，我们将注资五千万，并调动一切资源为‘茶社’和你的个人品牌进行全方位推广。”
苏茶轻轻笑了，那笑意却未达眼底：“我凭什么答应？‘茶社’不缺资金，发展也很稳健。”
“因为如果你们拒绝，‘茶社’很快将会遇到一些……麻烦。”张鸣的语气转冷，带着明显的威胁意味，“比如，突如其来的税务稽查。比如，棘手的版权纠纷。再比如……某些员工不太光彩的过往被公之于众。”
苏茶站起身：“那我拒绝。”
张鸣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眼中的温和假象剥落殆尽：“苏老师，我建议你慎重考虑一下。拒绝的后果，恐怕不是你能轻易承担的。”
“那就试试看。”苏茶不再看他，转身向门口走去。
脚步声在空旷的仓库里回响。她的指尖即将触及冰冷的铁门时，仓库深处的阴影里突然闪出几道身影，堵住了她的去路。
是四个身形魁梧的男人，眼神不善，沉默地盯着她。
“苏老师，你不会以为这里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咖啡馆吧？”张鸣阴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苏茶的心跳加快了几分，但她面色不变，悄悄用指尖按动了腕表侧面的警报按钮。
然后她转过身，直视张鸣：“你想干什么？”
“只是想请苏老师去别的地方‘做客’几天。”张鸣冷笑，“等你丈夫愿意用‘茶社’来交换的时候，自然送你回去。”
就在这时，仓库外突然传来急促而密集的脚步声，一声厉喝划破了寂静：
“不许动！警察！”
张鸣脸色骤变。仓库的铁门被从外面猛地踹开，全副武装的特警鱼贯而入，动作迅捷如猎豹，瞬间控制住各个方位，枪口稳稳锁定仓库内的每一个人。
陆沉舟紧随特警之后踏入仓库，面色沉冷如冰。他疾步走到苏茶身边，目光迅速将她从头到脚审视一遍，确认无恙后才稍稍放松紧绷的下颌线：“有没有受伤？”
“没有，我很好。”苏茶摇头，握住他伸过来的手。
张鸣和他带来的四名打手已被迅速制服，双手反剪在背后。陆沉舟冷眼睨视着面色灰败的张鸣，声音里带着刺骨的寒意：“商业竞争，用这种下作手段，你们‘奇想音乐’也就这点格局了。”
张鸣咬紧牙关，眼神惊疑不定：“你们……你们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你真以为自己计划得天衣无缝？”陆沉舟冷笑，“从你们私下接触小王开始，就已经在我的监控之下。今晚的仓库之约，不过是为了将你们人赃并获的一步棋而已。”
他不再看张鸣，转向苏茶，语气转为温和却不容置疑：“我们先回家，这里交给警方处理。”
两人并肩走出仓库。外面已停了好几辆警车，红蓝交替闪烁的警灯撕裂了沉沉的夜色，也照亮了码头斑驳的地面。
坐进车里，车门关上，隔绝了外面的喧嚣。苏茶才轻声问：“你早就知道了？”
“从匿名邮件出现开始，我就安排了人手二十四小时监控‘茶社’以及所有相关人员的动向。”陆沉舟握住她的手，指尖温热，“张鸣背后确实有资本支持，但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他们以为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就能逼你就范，太过天真，也低估了你，更低估了我。”
苏茶将头靠在他肩上，感到一阵深刻的疲惫席卷而来，紧绷了许久的神经终于可以放松：“所以……就这样结束了？”
“明面上的威胁算是清除了。”陆沉舟顿了顿，语气里带上了一丝凝重，“但发匿名邮件的寄件人，还没有找到。”
苏茶的心又提了起来：“你是说……可能还有其他人？”
陆沉舟没有直接回答，只是收紧手臂，将她更密实地拥住：“先回家好好休息。一切等明天再说。”
夜色中，车子平稳地驶离码头，将那片混乱与黑暗远远抛在身后，向着家的温暖灯火前行。
注：《感恩的心》原唱：欧阳菲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