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在这里得到了不一样的定义。
它是一种粘稠的、具有实质的、仿佛沉淀了千年怨念与绝望的浓浆,充斥着洞穴的每一寸空间。
空气冰冷刺骨,带着地下深处特有的、混杂着矿物质与某种难以言喻的腐朽气息的寒意,每一次呼吸都像是有细小的冰碴刮擦着肺叶。
唯一、充满不祥的光源,来自洞穴最深处。
那里,一个难以用言语形容其庞大的阴影,如同从亘古神话中走出的魔神,静静地、沉默地矗立着。
它的轮廓模糊在更深的黑暗里,唯有那巨大到令人灵魂战栗的头部,在微弱到几乎熄灭的幽绿色磷火映照下,显露出非人的、狰狞可怖的线条。
那是外道魔像,十尾的躯壳,被剥离力量后的遗骸,此刻却成了某个存在延续腐朽生命的可怖温床。
魔像那原本如同枯木般干瘪、布满诡异纹路的巨大头颅上,此刻却发生着令人心悸的变化。
九只原本紧闭的、如同深渊裂隙般的眼睛,纵向排列,其中有三只,已然“睁开”。
最下方的一只眼睛,散发着浑浊的、如同干涸沙海般的土黄色光芒,光芒凝滞而沉重,仿佛蕴含着无尽的荒芜——那是一尾守鹤的查克拉。
中间偏上的一只,跃动着狂躁的、仿佛永不熄灭的靛蓝色火焰,光芒中似乎有无数虫翼振动的幻影与剧毒的磷光流转——那是七尾重明的查克拉。
虽然不是正常捕获,仅仅是吸收了其死亡时散逸的绝大部分本源,但这股力量依旧被魔像贪婪地攫取、固化,点亮了对应的眼眸。
最上方,接近额头中央的一只眼睛,则燃烧着幽冷、暴戾的深蓝色火焰,火焰的形态变幻不定,时而如同张牙舞爪的妖猫,时而化作席卷一切的烈焰风暴——那是二尾的查克拉。
这股力量最新鲜,也最活跃,与其他两股力量隐隐共鸣,使得魔像原本死寂的身躯,似乎都多了一丝难以察觉的、令人不安的“活性”。
显然是新近获得的力量。
三只“眼睛”的光芒并不明亮,反而像是墓穴中飘荡的鬼火,将这洞穴深处映照得光怪陆离。
光芒投射在嶙峋的岩壁上,拉伸出扭曲跳动的影子,仿佛有无数怨灵在无声地舞蹈。
三股截然不同却又同属尾兽范畴的庞大查克拉,正通过魔像体内玄奥莫测的中和,被缓慢而持续地转化、提纯,最终汇入那从魔像口中延伸出的、如同巨大脐带般的白色管道。
管道的另一端,连接着一个身影。
他坐在一尊粗糙的、仿佛天然形成的岩石王座之上,王座位于略高于地面的岩台。
他的身形,在魔像无比庞大的映衬下,显得异常消瘦,甚至有些佝偻,包裹在一件陈旧的深色长袍之中。
此人正是,接近风中残烛的宇智波斑。
仅仅是静坐于此,那从灵魂深处弥漫开来的、历经无数次生死血战淬炼出的绝对霸气,便如同无形的力场,蛮横地撑开了周围粘稠的黑暗与令人窒息的不祥氛围。
他仿佛是一柄收入最古朴鞘中的绝世凶刃,鞘身布满岁月的锈迹与裂痕,但任何感知敏锐的存在,都能体会到鞘内那仿佛足以斩断时空、令天地变色的锋芒。
他的面容苍老,皮肤如同风干的老树皮,布满了刀刻斧凿般的深邃皱纹,记录着远超常人生理极限的漫长岁月与强行滞留于世所付出的惨痛代价。
一头曾经狂放不羁、如同雄狮鬃毛般的黑色长发,如今已变得灰白相间,失去了大部分光泽,略显凌乱地披散在肩头与背后。
但是,他的脊梁依旧挺得笔直,仿佛任何磨难都无法将其压弯。
最令人无法移开视线的,是那双眼睛。
即便在如此昏暗的光线下,即便经历了数十年的沉寂与衰败,那双缓缓睁开的眼眸,依旧如同潜伏在深渊中的猛兽之瞳,锐利、冰冷,带着洞悉人心与世事的漠然,以及一种沉淀了无数阴谋与野心的深邃。
此刻,这双眼睛正平静地注视着后方连接着自己的外道魔像管道,看着那肉眼可见的、淡绿色的生命能量混合着精纯的查克拉,源源不断地从魔像体内输送过来,注入自己这具早已该化为尘土的身躯。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与数月前相比,这副躯体的状况已然发生了堪称“奇迹”的改善。
那时,他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着脏腑破裂般的剧痛,每一次心跳都像是垂死的挣扎,纯粹依靠外道魔像强行吊住最后一丝生机,动弹一下都需耗费巨大的心力,更遑论施展力量。
与其说是活着,不如说是一具还有意识的、被禁锢的活尸。
然而,当第一份意外之喜——七尾重明死亡后散逸的、无主的庞大查克拉,被外道魔像本能地捕捉、吸收之后,情况开始变化。
魔像的“复苏”程度提升,反哺的生命力变得稍许强韧。
接着,是策划已久、由白绝和暗中控制的棋子配合,获得了一尾和二尾。
三份尾兽查克拉的注入,如同给即将熄灭的篝火投入了干燥的薪柴与助燃的油脂。
外道魔像那干涸了不知多少年的“躯体”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滋润,虽然距离真正的“复苏”仍遥不可及,但其作为“生命维持装置”的效能却得到了质的飞跃。
输送来的生命力不再仅仅是“吊命”,开始带有了一丝“滋养”和“修复”的意味。
宇智波斑能够感觉到,自己那如同破败风箱般的肺部,呼吸时尖锐的痛楚减轻了许多;冰冷僵硬的四肢,重新有了一丝微弱但确实存在的暖流与力量感;
最明显的是心脏,那沉重迟缓、仿佛随时会停跳的搏动,变得有力而平稳了一些。
脸上那死人般的灰败气色,也褪去了少许,甚至隐隐透出了几丝极其淡薄、却真实不虚的“红润”。
这红润还不是健康的象征,只是一种异常状态的体现,是庞大外来生命力强行注入一具早已步入终末的躯壳后,带来的短暂“回光返照”。
但无论如何,这意味着他能够动用的力量,能够脱离这“枷锁”自由活动的时间,都得到了宝贵的延长。
力量的恢复,哪怕只是微不足道的一丝,也足以让这颗沉寂数十年的枭雄之心,重新泛起波澜。
计划正在推进,虽然缓慢,但确凿无疑地向着目标前进。
一尾、二尾、七尾……集齐九只尾兽,复活十尾,获得比肩六道仙人的力量,开启无限月读,创造那个没有战争、没有隔阂、只有永恒和平的梦境世界……
那个他与挚友分道扬镳、为之筹划了一生的终极目标,似乎不再是完全遥不可及的幻影。
他微微抬起一只包裹在陈旧袖袍中的手,手指修长而骨节分明,皮肤同样布满皱纹,却依然稳定有力。
指尖,一缕极其微弱的查克拉萦绕。
“还不够……”
苍老而沙哑的声音在空旷的洞穴中响起,如同砂纸摩擦岩石,带着一种金属般的冰冷质感。
他的目光越过输送生命力的管道,落在外道魔像那三只“睁开”的眼睛上。
土黄、靛蓝、深蓝……三种光芒微弱地闪烁着,彼此之间似乎存在着某种排斥,又奇异地被魔像本身的框架强行束缚、融合。
他仿佛能“听”到魔像内部传来的、仿佛来自远古的、模糊而饥渴的共鸣——那是对更多尾兽查克拉的本能渴望。
就在这时——
噗嗤。
洞穴边缘,一处看似毫无异常的岩壁地面,突然如同水波般荡漾开来。
一团惨白色的、人形的、没有固定面貌的物体,如同植物破土般缓缓钻出,正是白绝。
这个白绝似乎与其他负责侦查或执行任务的个体有些不同,它的动作显得有些慌乱,原本应该平静无波的“脸”上,硬生生扭曲出一种拟人化的“惊慌失措”表情。
“斑大人!不好啦!不好啦!”
它用尖锐而急促的声音叫嚷起来,打破了洞穴中维持了不知多久的寂静,“出大事了!忍界……忍界都知道您还活着啦!”
宇智波斑那古井无波的眼眸,甚至连眨动都未曾有一丝。
对于白绝这种咋咋呼呼的表现,他早已习以为常。
这些由他利用外道魔像和初代细胞培育出的特殊生命体,虽然好用,但在情绪模拟和情报筛选上,总是显得过于“浮夸”和“低效”。
“知道了又如何?”
斑的声音没有丝毫起伏,仿佛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小事,“蝼蚁的喧嚣,何时能够影响到巨龙的休憩?我既然开始行动,便从未指望能永远隐匿。”
尾兽是各大忍村的最强战争兵器,连续的失窃,各村早晚会警觉。
暴露,不过是迟早的事。
“不是啊!斑大人!”
白绝手舞足蹈,声音更加尖利,“不是我们主动暴露的!是有人!有人冒充您!袭击了云隐村!”
这一次,宇智波斑那仿佛万年冰封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几乎无法被察觉的变化。
他的眉梢,几不可见地扬起了弧度;那双深邃如寒潭的眼眸,瞳孔微微收缩,如同瞄准猎物的鹰隼。
冒充?
袭击云隐村?
这完全出乎他的预料,也彻底脱离了他迄今为止的所有布局。
他确实夺取了二尾,但那是一次精密的、小规模的、以偷袭和情报优势为核心的闪电行动,目标明确,行动迅捷,得手后立刻远遁,全程隐匿,绝无拖泥带水,更不可能大张旗鼓地去正面强攻云隐村本部!
以他目前恢复的这点力量,去强攻一个拥有完善结界、大量留守忍者、以及可能存在的其他底牌的大忍村,无异于自杀。
即便在他全盛时期足以轻松摧毁忍村,若非必要,也不会选择如此鲁莽而低效的方式。
他的骄傲,是建立在对自身实力的绝对掌控和对局势的精确计算之上,而非无脑的蛮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