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叶村,日向宗家宅邸深处。
和室的纸门紧闭,将午后的暖阳与庭院中精心修剪的竹影隔绝在外。
室内光线晦暗,仅有一盏古老的陶瓷灯盏在壁龛中散发出微弱而稳定的光芒,映照着满墙的卷轴古籍和空气中缓缓沉浮的细微尘埃。
浓郁的熏香静静燃烧,却难以完全掩盖那份弥漫在空气中的、无形无质却沉重如铅的压抑感。
日向一族当代族长正襟危坐于主位之上。
他身着传统的日向宗家服饰,宽大的白色袍服上绣着精致的族徽,每一道褶皱都透露出不容置疑的威严与古板。
岁月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刻下了深刻的痕迹,鬓角已然霜白,但那双传承自血脉的纯白色眼眸,却依旧锐利如鹰隼,只是此刻,这双洞察一切的眼眸深处,沉积着化不开的凝重与疑虑。
他面前的矮几上,平摊着一份刚刚由长子日向日足呈上的卷轴。
卷轴材质是上好的忍兽皮,边缘却因频繁的展开与卷起而略显毛糙,显然近期被反复查阅。
日向日足跪坐在父亲下首,身体绷得笔直,如同拉满的弓弦。
他年轻的面容继承了日向一族特有的冷峻与俊美,眉宇间已初具未来族长的沉稳气度,但此刻,那份沉稳却被一层显而易见的焦虑与不安所覆盖。
他低垂着眼睑,目光紧盯着矮几上那片暗色的木质纹理,不敢轻易打扰父亲的沉思。
室内静得可怕,唯有灯盏中灯芯偶尔爆出的细微噼啪声,以及两人几不可闻的呼吸声交错起伏。
日向老族长的指尖,修长而骨节分明,正无意识地、极有规律地轻轻敲击着光滑的矮几表面。
“嗒…嗒…嗒…”
声音轻微,却如同敲打在日向日足的心弦上,每一声都让他的神经绷紧一分。
他知道卷轴上的内容意味着什么,那不仅仅是一串冰冷的数字,更是日向一族近几十年来都未曾遭遇过的、极其不祥的预兆。
终于,日向老族长敲击桌面的手指停了下来。
他缓缓抬起眼,那双纯白的眸子如同结冰的湖面,冷冷地投向自己的长子。
“一个月,十二人。”
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听不出喜怒,却自带一种久居上位的压迫感,“日足,告诉我,这份报告,你是否已经反复核验过?是否存在……任何错漏或误判的可能?”
日向日足深吸一口气,抬起头,迎向父亲的目光,语气斩钉截铁:“父亲大人,绝无错漏。这份名单我已亲自核对过三遍,并与任务档案室、慰灵碑筹备处以及边境巡逻队的回报进行了交叉验证。过去一个月内,我日向一族确认阵亡者2人,失踪者10人。失踪时间均已超过情报有效追踪期,按忍者条例……已可视同战死。”
日向日足他顿了顿,声音不由自主地带上了一丝沉痛:“十二人……这个数字,已经超过了家族过去半年任务折损人数的总和。”
日向老族长的眉头锁得更紧了。
白眼,这双能洞察经络、看透迷障、纵观战场的瞳术,历来是日向一族忍者执行任务时最强大的依仗。
拥有白眼的忍者,无论是侦查、警戒、追踪还是反潜行、破陷阱,都拥有得天独厚的优势。
正因如此,日向忍者在和平时期的任务中的生存率一直高居木叶各大家族前列,伤亡率常年维持在低位。
反常!太反常了!
一个月的损失,竟远超以往半年?这绝非偶然!
更非一句“任务风险”或“运气不佳”可以解释!
“任务等级和类型分析呢?”日向老族长再次开口,声音愈发冰冷。
“已经详细列出。”
日向日足连忙指向卷轴的一处,“阵亡和失踪者中,有四人执行的是b级护卫或侦查任务,五人执行的是A级高危区域探查或敌后渗透任务,还有三人……执行的甚至是常规的c级巡逻或物资护送任务。遇袭地点遍布火之国东南西北各个方向,毫无规律可言。敌人……手段极其干净利落,现场遗留的线索少之又少,几乎无法判断来自哪一方势力。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他们对我方忍者的行动路线、甚至……甚至可能对白眼的部分特性,都似乎有所预判。”
日向日足的最后一句话,像一根冰冷的针,刺入了日向老族长心中最深的隐忧。
行动路线预判?
对白眼特性有所了解?
忍者任务的路线和时间表,属于高度机密。
即便在木叶内部,有权限完整接触到多个小队任务详情的人,也屈指可数。
无非是火影及其直属暗部、根部、以及负责任务分配和后勤协调的少数几个核心部门长老。
是哪个环节出了纰漏?
被外部间谍渗透?还是……?
一个更加令人不寒而栗的念头,如同黑暗中滋生的毒藤,悄然缠绕上日向老族长的心头——
难道问题出在内部?
木叶高层……是否对日向一族有了别样的心思?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便再也无法按捺。
日向老族长的脑海中瞬间闪过近段时间村内的种种暗流涌动。
终结之谷事件后,村子实力受损,威望跌落。
三代目火影猿飞日斩虽然表面依旧维持着平衡,但其对各大家族的掌控力似乎已不如前。
志村团藏的根部活动日益频繁,触角伸得越来越远。
转寝小春和水户门炎等顾问长老,也对拥有血继限界的各大豪门始终抱持着若有若无的警惕和制衡之心。
日向一族,作为木叶最古老、实力最雄厚的豪门之一,拥有着战略级瞳术白眼和独特的体术传承,历来是村子的中流砥柱,但也因此……树大招风。
高层是否觉得日向一族势力过于庞大?
是否担心宗家分家制度的存在不利于村子的“绝对统治”?
是否……想借着某些由头,来削弱日向一族的力量?
甚至……觊觎白眼的秘密?
这十二名族人的折损,是否就是某种隐秘的、针对日向一族的“清理”或“警告”的开始?
那些失踪者,是真的尸骨无存,还是……落入了某些人的手中,成为了研究白眼奥秘的实验品?
越想,日向老族长的心就越发冰冷。
政治斗争的黑暗与残酷,他活了这把年纪,见识得太多太多。
为了所谓的“村子利益”和“火之意志”,牺牲个别家族甚至个别人,在那些高层眼中,或许并非不可接受的选择。
他缓缓闭上眼,试图将翻腾的思绪压下,但脑海中却不断浮现出那些阵亡和失踪族人的名字和面容。
他们中有经验丰富的老牌上忍,也有刚刚崭露头角的年轻分家子弟……他们都是日向一族的力量基石。
良久,他重新睁开眼,眸中已是一片深沉的寒潭,所有的情绪都被完美地收敛于冰冷的面具之下。
他看向屏息凝神、等待指示的日向日足。
“日足,”日向老族长的声音恢复了往常的沉稳,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此事绝不寻常。我日向一族的忍者,绝非庸碌之辈,接连折损,必有蹊跷。在查明真相之前,必须以最谨慎的态度应对。”
日向日足身体前倾:“请父亲示下!”
日向老族长略一沉吟,缓缓说出自己的决断:“首先,即刻起,所有宗家子弟,未经我亲自批准,一律不得离开村子执行任何任务。常规的村内巡逻与警卫工作,可酌情安排,但必须三人以上编队行动,相互照应。”
保护宗家血脉,是日向一族延续的根本,不容有失。
“其次,”他的目光变得更加锐利,“传令给分家各位上忍,所有分家成员,暂停接取一切需要离村的任务。已接取但尚未出发的任务,全部以‘家族内部紧急调整’为由,向任务部分请延期或移交其他小队。正在执行中的离村任务……发出最高等级加密讯息,命令他们提高警惕,一旦发现任何异常,允许立即放弃任务,以最快速度撤回村子!”
这是一个极其艰难的决定。
暂停任务接取,意味着日向一族将主动放弃大量任务贡献度和报酬,甚至可能引起任务部和其他家族的不满与猜疑。
但相比于族人性命的安全,这些代价必须承受。
“最后,”日向老族长的身体微微前倾,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老谋深算的意味,“我们要‘看一看’。”
日向日足露出疑惑的神情:“看一看?”
“嗯。”日向老族长眼中闪过一丝冷光,“暂停我族的大规模外出任务后,仔细观察。看看其他家族,特别是同样拥有血继限界或者实力较强的忍者家族,他们的任务折损率是否会出现类似的不正常攀升。如果这只是针对我日向一族的阴谋,那幕后黑手见我族警惕收缩,或许会按捺不住,将目标转向他人。如果……其他家族依旧风平浪静……”
他没有再说下去,但日向日足已经明白了父亲的意思。
如果其他家族安然无恙,唯独日向一族持续被针对,那几乎就能坐实了——这股恶意,极大概率来自于木叶内部,来自于那些有能力接触核心任务情报、并且希望看到日向一族力量被削弱的高层!
想到这种可能性,日向日足感到一股寒意从脊椎升起,直冲头顶。
他一直以为家族是木叶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却从未想过,来自背后的刀子或许更为致命。
“我明白了,父亲大人!”日向日足重重点头,神情肃穆,“我立刻去安排!所有命令都将以最高保密等级下达,绝不会走漏风声。”
“去吧。”日向老族长挥了挥手,略显疲惫地靠回椅背,“记住,非常时期,行事需万分谨慎。族人的安危,就系于你我的决断之上。”
“是!”日向日足躬身行礼,然后迅速而无声地退出了和室,轻轻拉上了纸门。
室内再次恢复了寂静,只剩下日向老族长独自一人,以及那盏跳动着微弱火光的灯盏。
他再次将目光投向那份染血的卷轴,名单上一个个名字仿佛化作了沉重的巨石,压在他的心头。
十二个族人……这背后到底隐藏着什么?
是外部强敌有针对性的猎杀?是内部高层的阴谋算计?还是……某种更未知、更可怕的威胁正在悄然逼近?
日向老族长缓缓握紧了放在膝上的拳头,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
无论对手是谁,无论来自何方,想要撼动日向这棵大树,都要做好被反噬的准备!
木叶的天空,不知何时,已悄然凝聚起一层针对日向一族的阴云。
而这场风暴,似乎才刚刚开始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