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法弟子的法器裹挟着凛冽的杀气,从四面八方封死了沈浪所有的退路。
他腹背受敌。
这些同门下手毫不留情,显然是把他当成了十恶不赦的奸细。他不能下重手,一旦伤了他们,罪名就更是坐实了。
不远处,那个“赝品”好整以暇地站着,与一脸欣慰的刘长老并肩,欣赏着这场围猎。
那副姿态,仿佛在看一场与自己无关的猴戏。
沈浪狼狈地闪躲着,灵力运转间处处掣肘。一道飞剑擦着他的脸颊飞过,削断了他一缕头发。
他且战且退,脑子却在飞速运转。
赝品的攻击模式、功法路数,甚至是一些细微的习惯,都和他一模一样。这是夜凝通过灵魂链接,对他进行的“像素级”复刻。
完美,精准,毫无瑕疵。
每一次攻击,都遵循着灵力损耗最小、杀伤效果最大的原则。
每一次走位,都卡在了一个教科书般的绝佳位置。
但也正因如此……
沈浪在闪过一记刁钻的“魔影手”时,一个念头在脑中炸开。
太完美了。
完美得……不像他。
他自己打架,什么时候这么“干净”过?能偷懒的时候绝不出力,能用骚话解决的时候绝不动手,能一招制敌也非要搞点花里胡哨的特效。这种毫无冗余、堪称典范的战斗方式,根本不是他的风格!
赝品缺少了自己战斗时特有的那种“骚气”和“意外性”。
一个大胆的计划瞬间成型。
沈浪故意在一次后撤中,脚下灵力一滞,身体出现了一个巨大的、不该有的趔趄,整个后背都暴露在了一名执法弟子的剑下。
这是一个致命的破绽。
几乎在同一时间,那个一直旁观的赝品动了。
它的反应快到了极致,显然是计算出这是一个一击必杀、彻底终结闹剧的“最优解”。
一道凝练至极的魔气指风,比那名执法弟子的剑更快,直取沈浪的后心要害。
这一击,是完美的教科书式攻击。
然而,就在那指风即将及体的刹那,本该僵直的沈浪,却用一个极其难看、极其猥琐、完全不符合任何功法常理的姿势,就地一滚。
一个标准的懒驴打滚。
嗤!
指风擦着他的头皮飞过,将地面射出一个深不见底的小孔。
而那个发动了完美一击的赝品,因为后续的连招被打断,身体竟出现了一瞬间可以忽略不计的僵直。
就是现在!
沈浪脑中灵光爆闪。
他找到了!
那个赝品最大的破绽,不是它的功法,不是它的伪装,而是它所模仿的、沈浪自己身上的那些“缺点”!
是他的懒惰,他的怕死,他的无赖,和他那套从不按常理出牌的流氓逻辑!
一个程序,可以模仿英雄,但它如何模仿一个无赖?
一个追求“最优解”的造物,如何理解“性价比最低”的情感宣泄?
沈浪不跑了。
他也不再试图去证明自己是真的。
他要开始全力模仿一个“骗子”和一个“小人”,模仿那个最真实、最不完美的自己。
他猛地从地上一跃而起,不再看向那些围攻他的弟子,而是朝着赝品的方向,噗通一声跪了下来。
这一跪,把所有人都跪懵了。
包括那些杀气腾腾的执法弟子,动作都不由自主地慢了半拍。
然后,沈浪扯开嗓子,用一种饱含了悔恨与恐惧的哭腔,大声嚎叫起来。
“爹!我错了!”
“我不该偷你的法宝出来泡妞,我不该败坏你的名声!你饶了我这一次吧,我再也不敢了!”
这句没头没脑的话,像一道天雷,劈在西山灵矿的每一个人头上。
爹?
哪个爹?
沈浪不是孤儿吗?
所有人都愣住了。
赝品的脸上,那副从容不迫的完美笑容,第一次出现了凝固。它的计算核心似乎在这一刻彻底卡壳。
资料库里没有“爹”这个存在。
这种毫无逻辑、突如其来的认亲行为,超出了它的理解范畴。它无法分析出这种行为的动机,更无法计算出对应的“最优”回应。
沈浪见状,心中大定。
有戏!
他立刻加大了剂量,开始满嘴跑火车,脸上的表情也变得更加丰富多彩,一会儿是痛哭流涕的悔恨,一会儿是被人揭穿的惊慌。
“好吧!我摊牌了!我不是你儿子!”
他指着赝品,义正言辞。
“其实,我是隔壁万剑宗宗主的私生子!来合欢宗当卧底的!”
众人:“???”
“不对,说错了!”沈浪立刻给了自己一巴掌,“其实我真正暗恋的人,是咱们宗门食堂打饭的王大妈!她每次给我多打一块红烧肉的样子,深深地迷住了我!”
人群中,一个平日里和沈浪关系不错的弟子,手里的剑都差点没拿稳。
这……这熟悉的胡说八道。
荒诞。
离谱。
但又该死的熟悉。
那个赝品为了维持“沈浪”的人设,不得不跟着他一起演。
当沈浪说自己是万剑宗私生子时,它立刻反驳:“胡说!我合欢宗弟子,怎会与万剑宗有染!”
它的反驳义正言辞,无懈可击。
但当沈浪开始深情表白食堂王大妈时,赝品的程序再次陷入了混乱。
它僵硬地开口:“王……大妈……是何人?根据我的数据,核心弟子不应与后勤人员产生不必要的……情感链接。”
它的表演,精准、正确,却毫无灵魂。
就像一个AI在努力学习人类的“犯贱”行为,但每一个动作,每一个字眼,都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古怪和僵硬。
一些熟悉沈浪的弟子,已经开始感到不对劲了。
真正的沈浪,虽然骚话连篇,但那种信手拈来、浑然天成的贱气,是发自灵魂深处的。
而眼前这个“完美”的沈浪,他的每一次表演,都像是在完成任务。
转机,就在此刻。
沈浪猛地看到了人群中一个满脸通红、不知所措的年轻女弟子。
那是小师妹林月,平日里没少被他调戏,但关系还算不错。
机会来了!
沈浪突然一个加速,以一个诡异的身法绕开了两名执法弟子的夹击,像条泥鳅一样冲到了林月面前。
林月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后退一步。
沈浪却露出了一个招牌式的、痞里痞气的笑容,嬉皮笑脸地凑了过去,压低了声音,却又保证周围的人都能听到。
“小月月,别怕嘛,是我。”
“对了,上次你偷偷塞给我的那个肚兜,真香!我可天天贴身穿着呢!”
轰!
林月的脸,瞬间红得像要滴出血来。
“你……你胡说!”她跺着脚,又羞又气,却连反驳都显得底气不足。
所有人的视线都聚焦了过来。
而那个赝品,那个一直试图模仿沈浪的完美造物,在听到“肚兜”这个词,并且看到林月那真实无比的娇羞反应时,它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数据紊乱般的、彻底的空白。
它的程序无法处理这种夹杂着暧昧、玩笑、私人情谊和无耻调戏的复杂信息。
也就在这一刻。
一直静立在刘长老身旁、如同冰雕雪塑般的夜凝,那袭白色的衣袂之下,身体微不可察地,轻轻颤抖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