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
黑风渊外围。
沈浪和夜凝的身影自飞舟上一跃而下，踏上了一片焦黑的土地。
此地，寸草不生。
入目所及，尽是嶙峋的怪石与干裂的大地，天空被一层厚重不散的乌云笼罩，投下永恒的昏暗。最令人心悸的，是那些肉眼可见的黑色气流，它们如同有生命的毒蛇，在空气中盘旋、扭曲、升腾，汇聚成浓得化不开的黑雾。
这便是魔气。
精纯到足以具现化的魔气。
一股无形的压力从四面八方挤压而来。沈浪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神识刚一离体，就被这浓郁的魔气腐蚀、阻碍，最多只能延伸出不到十丈，再远便是一片混沌。体内的灵力运转也变得晦涩起来，仿佛陷入了泥沼，调动速度比平时慢了至少三成。
这地方，对正道修士而言，是天然的囚笼与坟场。
然而，沈浪的反应却有些奇怪。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那股在外人看来足以污人道基、侵蚀神魂的魔气，顺着他的口鼻涌入体内。
没有预想中的不适与痛苦。
反而……有点舒服？
沈浪催动了《化自在天魔经》。
刹那间，他整个人仿佛变成了一个无形的漩涡。周围那些狂暴的魔气像是找到了宣泄口，温顺地、欢快地朝他体内涌来，非但没有造成任何伤害，反而化作最精纯的养料，滋养着他的经脉与丹田。
每一个毛孔都舒张开来，透着一股懒洋洋的惬意。
这感觉，不像是来了绝地，倒像是回了家泡温泉。
他侧头看向夜凝。
白衣胜雪的少女静立于魔雾之中，非但没有被这污秽的环境影响分毫，反而衬得她愈发超凡脱俗。黑色的魔气在她身周三尺外便自动绕开，仿佛臣子在朝拜君王。她那张绝美的脸上依旧没什么情绪，但沈浪能通过灵魂链接，感知到她此刻的状态前所未有的好。
作为由《化自在天魔经》本源孕育出的心魔化身，这里简直就是她的主场。
“走吧，让我们去拜会一下这里的主人。”沈浪活动了一下手脚，感觉浑身充满了力量。
两人没有御剑，而是选择徒步向黑风渊深处走去。
刚深入不到十里，周围的魔雾猛然变得狂躁起来。
呜——
凄厉的狼嚎声从四面八方响起，打破了死寂。
数十双猩红的眼睛，在浓郁的黑雾中亮起，带着嗜血与疯狂，将两人团团包围。
是魔化妖狼。
这些妖狼的体型比寻常野狼大了近一倍，浑身毛发脱落，皮肤上布满了黑色的诡异纹路，嘴角滴落着带有腐蚀性的黑色涎水。它们的修为，赫然都达到了炼气后期。
面对这群悍不畏死的魔物，沈浪连手指都没动一下。
夜凝动了。
她的身影在一瞬间变得模糊，化作一道白色的残影，主动冲入了狼群之中。
没有华丽的术法，没有惊人的气势。
她的战斗，充满了极致的“效率”之美。
每一次闪身，都精准地避开狼爪的扑击；每一次出手，都是最简洁、最致命的攻击。她的手指并拢如剑，或点、或刺、或划，每一次都能恰到好处地切开妖狼最脆弱的咽喉，或是直接贯穿它们的头颅。
鲜血飞溅，却连她的一片衣角都无法沾染。
她不像是在战斗，更像是一个精密的仪器，在执行着清除程序。
“嗷呜！”
一头体型最为庞大的狼王，绕过夜凝的屠杀，从侧面朝沈浪猛扑过来，张开的血盆大口中，腥风扑面。
这头狼王，竟有半步筑基的实力。
沈浪不慌不忙，脚下踩着一种奇异的步法，身体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向旁一滑，轻松躲过了扑杀。
同时，他反手从储物袋里掏出几张符箓，随手向狼群中一扔。
“爆！”
符箓炸开，没有产生任何火焰或雷光，而是爆发出了一团团黄绿色的浓烟，一股难以言喻的恶臭瞬间弥漫开来。
那气味，混合了多种妖兽粪便与腐烂物的精华，经过沈浪的“特别加工”，杀伤力不大，侮辱性极强。
正悍不畏死往前冲的妖狼群，被这股恶臭一熏，顿时阵脚大乱，有的甚至开始原地干呕。
就在这混乱的瞬间，夜凝的杀戮效率再次提升。
白影穿梭，寒光闪过，一颗颗狼头冲天而起。
沈浪则像是在散步，悠哉地游走在战场边缘，时不时扔出一张产生刺眼强光的“闪光符”，或者是一张让地面变得油滑无比的“抹油符”，精准地给狼王制造着各种麻烦。
一人主攻，一人策应。
没有一句交流，却配合得天衣无缝。
不到一炷香的功夫，数十头魔化妖狼，包括那头半步筑基的狼王在内，尽数被歼灭。
整个过程，干净利落。
沈浪走到狼王的尸体旁，踢了踢它巨大的头颅，随即在他的脖颈处，发现了一块用兽骨打磨而成的黑色令牌。
令牌上，用血红的朱砂，刻着一个狰狞的“煞”字。
“啧，还是团伙作案，有编制的。”
沈浪将令牌掂了掂，随手扔进储物袋。
黑风三煞。
很显然，这些妖狼是他们豢养的看门狗。
夜凝的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身边，空灵的眸子望向黑风渊深处，一道意念传入沈浪脑海。
【已锁定目标大致方位，是否开始执行清除计划？】
“不急。”
沈浪摇了摇头，环顾四周，最后将视线锁定在不远处一处两侧是峭壁、入口狭窄的隐蔽山谷。
“我们换个地方。”
他领着夜凝走进山谷深处，然后，开始从储物袋里往外掏东西。
一块块蕴含着微弱磁力的磁石，一面面画着简陋符文的小旗，还有刻刀、灵墨……全都是他在坊市买来的便宜货。
夜凝看着他开始在山谷里敲敲打打，布置着什么，终于，她那古井无波的意识再次传来一丝疑惑。
【为何不直接进攻？】
【根据情报，黑风三煞各自为战，以我们的实力，足以逐个击破。】
她的计算没有错。以她和沈浪现在的状态，在黑风渊这个主场，单挑任何一个筑基后期的魔修，都有极高的胜算。
“直接杀了，多没意思。”
沈浪一边将一块磁石埋入土中，一边头也不抬地笑道。
“杀人，要诛心。”
“我要让他们狗咬狗，自相残杀，最好能帮我们解决掉一两个，省点力气。”
他拍了拍手上的泥土，站起身，脸上露出一抹算计的笑容。
“而且，你别忘了，宗门里还有个老东西在看着我们呢。我们要是砍瓜切菜一样解决了黑风三煞，你猜他会怎么想？”
“是觉得我们天赋异禀，还是觉得我们隐藏了实力，图谋不轨？”
“所以，我们得演一场好戏给他看。一场我们历经千辛万苦、九死一生、底牌尽出才勉强完成任务的戏。要演得惨烈，演得真实，最好让他觉得，我们就算活下来，也已经元气大伤，再也构不成威胁了。”
夜凝安静地听着，意识中庞大的信息流飞速运转，似乎在解析这套复杂的逻辑。
几息之后，她得出了结论。
【人类，真复杂。】
“这叫智慧。”沈浪纠正道。
他很快就将一个简陋的迷踪阵和几个触发式的陷阱布置完毕。这些东西，对付筑基后期的高手没什么大用，但用来制造混乱，足够了。
做完这一切，沈浪从怀里小心翼翼地掏出一个白玉小瓷瓶。
他拔开瓶塞，对着夜凝神秘一笑。
“来，凝儿，帮个忙，往这里面注入一点你最精纯的魔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