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达上，一个刺眼的红点正用快得离谱的速度往城北废弃区跑。冰冷的机械提示音还在耳边响：“能量核心流失率63%……来源：未知携带者。”
林深盯着那红点，气得反而笑了出来，牙咬得咯咯响：“抢我的东西，还敢跑这么快？老子在垃圾山捡了这么多年破烂，都没见过这么野的！”
一股邪火直冲脑门，他猛地一巴掌拍在控制台上，震得灰尘乱飞：“灰鸽！调头！锁定那王八蛋，今天不把他连人带零件一起回收了，老子跟他姓！”
“正在转向……警告！老板，动力系统输出功率就剩27%了！”灰鸽的声音带着急迫，“刚才搞那个跨时空合成阵，把咱们囤的废品能源都快抽干了！别说追人，再飞五分钟，咱们就得往下掉！”
林深拳头攥得死紧，指甲都快掐进肉里。他眼睁睁看着雷达上那个红点快要溜出边缘，一种从没有过的无力感淹没了全身。
拼死拼活，好不容易撬动了这座城市的命运齿轮，难道最后要因为“没油了”这种可笑的理由，眼睁睁看着最重要的战利品被抢走？
“等等！老板！”灰鸽的虚拟形象在屏幕上疯狂闪烁，数据流像瀑布一样刷过它的眼睛，“有办法了！能量！到处都是能量啊！你忘了街上那几万人了吗？他们觉醒异能时的激动，看到天幕时的震惊，打裁决者时的愤怒，还有……活下来的那份希望！这些强烈的情绪，本身就是最纯粹的能量！”
林深猛地一愣，脑子里像有闪电劈过：“你是说……人心，也能当燃料烧？”
“理论绝对可行！但我们需要一个‘转换器’，还得有足够多的‘情绪’来源！”
“苏晚棠！”林深想都没想，立刻接通了她的通讯，“快！带上所有‘萤火’的人，去城里最大的几个广场！把我们仓库里那些破烂高音喇叭、信号塔电路板，所有能用的玩意儿，全给我架起来！”
“明白！”苏晚棠的回答没有半点犹豫。
半小时后，市中心广场。
临时搭起来的“情绪放大器”滋滋冒着电火花，下面站着黑压压一片人。这些都是刚经历生死、劫后余生的市民，脸上混杂着茫然、恐惧，还有一丝活下来的亢奋。
苏晚棠站上高台，迎着无数道目光，深吸一口气，毅然摘下了脸上那副标志性的墨镜。
一双在昏暗光线下依然熠熠生辉的金色瞳孔，毫无保留地展现在所有人面前。
“嘶——”
广场上顿时响起一片抽冷气的声音。
“我知道你们在想什么，”苏晚棠的声音通过放大器传开，清晰又有力，“就在一个小时前，我们和你们一样，是那些家伙眼里的蝼蚁，是天幕计划的祭品，是随时可以被清除、被替换的零件！”
她停顿了一下，目光扫过下面一张张激动或愤怒的脸，声音猛地拔高：“但是现在，看看你们的双手，感受一下身体里的那股力量！我们没被清除！我们还站在这里！就因为刚才，是我们所有人，一起把这要塌下来的天，给扛住了！”
这话就像往滚油里泼了瓢冷水，瞬间就炸了！
人群里的窃窃私语一下子变成了惊天动地的怒吼。
“对！我们活下来了！”
“去他妈的裁决者！”
“这城市是我们的！”
愤怒、不甘、骄傲、希望……无数种强烈而纯粹的情绪汇聚成一股看不见的洪流，被那些简陋的放大器捕捉、增强，化作一道道肉眼隐约可见的波纹，像海啸一样，汹涌地冲向上方悬停的“拾荒者号”！
战舰驾驶舱里，刺耳的警报声变成了激昂的提示音。
“检测到大规模、高强度情感共振！能量等级……无法估算！是否启用隐藏功能——‘灵魂回响’？”
“还问个屁！”林深眼中精光爆射，狠狠一巴掌拍在虚拟屏幕的“确认”按钮上！
嗡——！
一声深沉悠远的嗡鸣突然响起，传遍了整片天空。
“拾荒者号”那身由废铜烂铁拼凑的外壳上，瞬间镀上了一层流动的金色光辉，仿佛一下子从破烂堆里飞出来的垃圾船，变成了神话里闪耀的太阳神舟。
动力槽的能量读数像坐了火箭一样往上猛蹿，瞬间爆表！
“动力1000%！外壳结构强度同步强化！老板，我们能飞了！”
“飞？”林深冷笑，“不，是碾过去！”
战舰尾部喷射出璀璨夺目的金色光焰，整艘船化作一道撕裂夜空的闪电，带着身后数万人凝聚起来的磅礴气势，朝着城北方向狂冲而去！
速度太快，甚至在空气中拉出了一圈圈肉眼可见的音爆云！
……
城北，废弃火葬场。
这里阴森死寂，是整个城市都被遗忘的角落，连最没地方去的流浪汉都嫌这里晦气。
金色的战舰悄无声息地悬停在火葬场上空，雷达精准地锁定了目标最后消失的位置——最大的那个焚化炉里面。
“灰鸽，苏晚棠，你们在外面守着，我下去会会这个敢摸老虎屁股的‘同行’。”林深套上简易的外骨骼装甲，手里提着他最惯用的超高频切割焊枪，独自一人从舱门跳了下去。
他像只猫一样，轻巧地穿过满是骨灰残渣的焚化炉通道，阴冷的风从深处呼呼吹来，带着一股东西烧透了的死灰气。
通道尽头，一个有点驼背的身影正站在一口巨大的炉子前，不知道在鼓捣什么。
那人一只手缠满了密麻麻的黄色符纸，另一只手拿着的……赫然就是林深从能量核心上硬掰下来的那一半晶体！
“东西放下，人滚蛋。”林深的声音在空荡荡的通道里回荡，冷得像冰。
那个背影微微一抖，慢慢转了过来。
是个老头，脸上皱纹深的能夹死蚊子，披着件破旧斗篷，但那双眼睛却锐利得像老鹰，直勾勾地盯着林深。
他看了看林深，又低头看了看手里那半块晶体，沙哑地开口：“你不该碰‘青蚨’。那是我们陆家的诅咒，也是你们林家……逃不掉的宿命。”
林深嗤笑一声，焊枪头亮起危险的蓝光：“我管你什么陆家林家！装神弄鬼抢我东西，今天不给老子说清楚，你就留在这儿，跟以前烧掉的那些老伙计做伴吧！”
“我抢你的东西？”老头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缓缓抬手，摘下了头上的斗篷帽子。
帽子落下，露出一张和林深有七分像，却苍老了几十岁的脸。那高挺的鼻梁和薄薄的嘴唇，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我叫林昭。”老头盯着林深震惊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是你父亲林越的亲大哥。你们这一支，是三代‘守鼎人’。”
林深感觉脑子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父亲的哥哥？他从小到大，从来没听家里人提过还有个大伯！
林昭的目光移到林深胸口，仿佛能穿透衣服，看到他体内那半块晶体：“你以为你爷爷林啸天是怎么失踪的？他没死。三十年前，为了镇压失控的‘青蚨’，他以身做鼎，把自己炼成了第一个‘时空容器’，用血肉和灵魂，把那东西硬生生封了三十年！”
这话刚说完，异变突起！
轰——！
火葬场结实的水泥地面猛地炸开，一股巨力从下面直接把地皮掀了！
几十个浑身漆黑、全副武装的机械哨兵从地底钻了出来，它们的复眼闪着冰冷的红光，黑洞洞的枪口齐刷刷对准了林昭和林深。
领头的一个重型机器人，胸前印着“铁甲”俩字，发出合成的电子音：“目标林昭，交出能量核心。否则，格杀勿论！”
这节骨眼上，林深几乎是身体自己动了，一个侧步就挡在了林昭前面。
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大伯，身上谜团一堆，可那张脸，那份血脉里的联系，让他没办法眼睁睁看着这老头被打成筛子。
“想要？”林深看着面前一排黑乎乎的炮口，不但没退，反而往前踏了一步，脸上露出一种豁出去的疯狂笑容。
他反手把焊枪往地上一插，焊枪尾部的能源线缆像活了的蛇一样弹出，精准地接入了头顶战舰的能源输出口！
“行啊——老子请你们吃顿好的！”
他大吼一声，将焊枪狠狠插进脚下的地面裂缝，把“灵魂回响”吸收来、还没完全转化的庞大情绪能量，毫无保留地全部灌进了火葬场下面纵横交错的地下管道里！
“【回收者】技能——废土炼金，启动！”
滋啦啦啦——！
恐怖的电流顺着潮湿肮脏的下水道疯狂蔓延，瞬间点爆了管道里沉积了几十年的高浓度沼气和煤气！
轰隆隆隆——！
地底下传来一连串闷雷般的巨响，火光冲天而起！
整个地面被巨大的爆炸力掀飞，一条完全由火焰组成的巨大火龙卷拔地而起，形成一圈环形的火焰风暴，瞬间就把那群机械哨兵给吞没了！
“警告！检测到超高热能反应……战术性撤退。”那个叫“铁甲”的机器人在火海里传出最后断断续续的电子音，带着剩下没被完全摧毁的部下，迅速缩回了地底，“林深……‘青蚨’的本体，将在黎明时分，在城市中心的钟楼彻底苏醒。带着你那半块假货，来亲眼看看真正的‘时空核心’降临吧。”
火焰慢慢小了下去，林深喘着粗气，脱力地一屁股坐在地上。
他看看手里只剩下半块、光芒暗淡的晶体，又看了看旁边脸色复杂的林昭，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
“老爷子拿自己镇了三十年，我爸为了找他，把命搭进去了，你……躲了二十年。”他慢慢站起身，一步步走回战舰下面，把那半块晶体，毫不犹豫地塞进了战舰主控台下面的核心驱动轴里。
“现在，轮到我了。”
他抬起头，对着空无一人的驾驶舱，声音不大，却异常坚定：“系统，更新我的身份认证。别再叫我‘锻造者’了，那名号早过时了。”
“从今天起，叫我——回收者，林深！”
话音刚落，整艘“拾荒者号”猛地发出一声震耳欲聋、仿佛龙吟般的巨响！
船身上无数的集装箱外壳在刺耳的金属摩擦声中自动分解、重组，战舰前端猛地伸出两排由破碎齿轮和锋利切割片构成的巨型破碎颚，像一头史前巨兽张开了血盆大口，獠牙闪烁着冰冷瘆人的寒光！
……
与此同时，在城市正中心，那座饱经风霜的古老钟楼的最深处。
一具被厚重、漆黑的、像蝉壳一样物质紧紧包裹的人形躯体，眼皮动了一下，然后，缓缓睁开。
那是一双无法用语言形容的复眼，里面仿佛倒映着整个宇宙星辰的诞生与毁灭。
一个分不清是男是女，好像从远古洪荒时代传来的回响，在无边的黑暗里，轻轻响起：
“终于……找到了一个，完美的‘壳’。”
火葬场的硝烟还没完全散尽，凛冽的夜风穿过破破烂烂的墙壁，带起一阵长长的呜咽声，听不出来是风在嚎，还是死在这里的亡魂，在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