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晚棠的手指在微型光屏上快速滑动，密密麻麻的数据像瀑布一样闪过。江城的地理信息被飞快地筛选、组合，最后，一个地点定格在她眼前——旧港区，d7废弃码头。
水，是港口的本质；终结，是它被废弃的命运。这里曾经是江城最热闹的水路终点站，现在只剩下死寂和腐烂。
她没有多问什么，直接把坐标发到了林深手腕上的乾金指环里。这是她最直接的支援方式。
夜色浓得像墨，海风带着咸腥和铁锈味，吹过d7码头那座巨大的废弃冷冻仓库。
林深在昏暗的灯光下忙活着，显得特别专注。他手里拿着高能焊枪，喷出刺眼的蓝色电弧，把几块从清源研究所带回来的玻璃舱碎片，精准地焊成了一个很有后现代工业感的展示架。
接着，他从一堆破烂里找出几根坏掉的霓虹灯管，三下两下接好线路。“稀有时空遗弃物·仅此一件”这几个歪歪扭扭但透着股嚣张劲儿的大字，就在仓库中央亮起了幽幽的红光。
“真是疯了，”苏晚棠靠在阴影里的一根柱子旁，抱着胳膊，看着林深把那个精心仿造的“伪源质芯片盒”郑重地放到展示架正中间，“你还真打算再闯一次那个鬼地方？”
这盒子的外壳上刻着的符文，和上次那场惊天赌局里的一模一样，足够以假乱真。但它的核心，早就被林深换掉了，现在里面装的是用噬天鼎残骸改造的“记忆回响器”。这东西造不出源质芯片的能量，却能完美重现某个特定地方、三分钟之内最强烈的情绪波动。
林深拍拍手上的灰，咧嘴一笑，露出白牙，笑容里带着狼一样的狡猾：“我不进去，让他们自己闻着味儿找上门。”
他转过身，从角落的工具箱里拿出一个小巧的控制器，递给一直安静跟在他身后的闪电。那孩子抱着控制器，大眼睛里全是迷茫和依赖。
“待会儿你别睁眼，”林深蹲下来，声音是少有的温和，“你就闭着眼，用心去听。听未来的声音，什么时候你听到的声音最乱、最吵、最让你害怕，你就按下这个最大的红色按钮，然后使劲喊一个‘炸’字，记住了吗？”
闪电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小手紧紧抓住了控制器。
消息像病毒一样，通过疯子掌控的地下加密频道悄悄传开了：“d7废品王手里有清源核心残片，今晚十点，码头验货，谁出的价高就归谁。”
这消息没指定买家，却像一块扔进鲨鱼池的鲜肉，一下子把江城地下的浑水搅动了。不到两小时，码头周围那些监控拍不到的角落里，就溜进来好几辆拆了牌照的厢式货车，像幽灵一样。
林深好像完全没察觉，还是不紧不慢地检查着自己最后的布置。仓库四周，那些看起来乱扔的旧电线和锈铁皮桶，早就被他连成了一张看不见的“五行感知网”。埋进地下的铜线，引动大地磁场，这是“金”；角落的几个水洼，连着地下暗渠，这是“水”；泼在关键地方的油污，是藏着没发的“火”；几堆废水泥块，构成了沉沉的“土”；仓库顶棚通风口吹过的风，就是流动的“木”。五行相生相克，形成了一个微妙的平衡场。任何没经过允许闯进来的，都会打破这个平衡，环境能量的剧烈变化会立刻传到他手腕的乾金指环上。
午夜的钟声好像在天边敲响，仓库的死寂被一阵刺耳的玻璃破碎声打碎了。好几道黑影像猎豹一样从破了的窗户翻进来，动作干净利落，落地一点声音都没有。
带头的那个，手上戴着一枚吓人的蛇形骨头戒指，眼神冰冷地扫视全场，正是老蛇的心腹，“蝎尾”。他们的目标明确得可怕，直奔中央那个闪着红光的展台。
蝎尾一点没犹豫，一把抓起芯片盒，猛地打开！
瞬间，一股无形的精神风暴爆发了！记忆回响器被激活，整个仓库的空气里，一下子充满了无数克隆体在清源研究所集体醒来时，那种从灵魂深处发出的绝望、痛苦和疯狂的嘶喊！那不是声音，是纯粹的情绪洪流，直接冲进现场每个人的脑子里！
蝎尾带来的几个手下当场就崩溃了，精神恍惚，扔掉武器，跪在地上抱着头痛苦打滚，好像亲身经历了那场地狱。
但蝎尾本人只是身子晃了一下，接着发出一声冷笑。他从战术背心里掏出一支装满蓝色液体的注射器，针尖在灯下闪着寒光：“早就猜到你玩这种精神把戏，我们带了‘镇魂剂’！”
“是吗？”林深的声音从阴影里传来，不慌不忙。他轻轻按下了手里的一个遥控器。
“滋啦——！”
屋顶上仅剩的几盏老旧灯泡瞬间过载，发出刺眼的强光，灯丝在极致的闪烁中烧断了。这不只是为了照明，强烈的电磁脉冲瞬间激发了林深布下的五行感知网，铜线做引导，油污当介质，短暂形成了一个“雷火既济”的微型场域。
一股奇特的能量波动扫过全场。蝎尾手里的注射器，那原本清澈的蓝色药液，竟然肉眼可见地变得浑浊，最后凝固成了像果冻一样的胶状物。神经药剂的分子结构，在场域的干扰下被强行破坏了！
蝎尾的脸色终于大变。
就在他愣神的功夫，林深动了！他像鬼影一样从暗处窜出来，没攻击蝎尾本人，而是用一个极其刁钻的角度，一把抢下了对方挂在胸前的战术通讯器！
“还给我！”蝎尾暴怒，挥拳砸过来。但林深早就退回了黑暗里，手指在通讯器上飞快操作，强行破解并接入了内部频道。
系统逆向解析的瞬间，一段加密的语音日志自动播放出来。一个冰冷、没有感情的电子合成音响起：“‘镜像回收’计划启动，所有L编号实验容器进入唤醒倒计时，最终目标：引导原体自愿回归中枢，完成意识融合。”
这段话让林深心里一震，但更让他浑身血液都快冻住的，是日志最后附带的一段极其模糊的监控录像。画面里，一个穿白大褂的女人抱着个小男孩，站在一间满是仪器的实验室门口。她的脸很温柔，又很哀伤，轻轻对怀里的孩子说：“记住，阿深，如果有一天你听见铜钱落地的声音，那就是妈妈……回来找你了。”
林深全身僵硬，像被雷劈中。那个女人的脸，竟然和银狐摘下面具后的样子，有七分像！
“你……”他猛地抬头，想问蝎尾那个他以为是母亲的女人到底是谁。
“退——！！”一声凄厉的尖叫划破了混乱，是闪电！他没按按钮，只是凭着最原始的恐惧，喊出了对未来的预警，“墙要塌了！！”
林深来不及细想，本能地抓住旁边的苏晚棠和闪电，猛地向后扑倒。
下一秒，他们身后那面厚厚的承重墙，随着一声闷响，从外面向内炸开！无数砖头石块飞进来，烟尘弥漫中，几十个穿黑色作战服、胸口绣着青色飞虫图案的“青蚨卫”像潮水一样涌了进来。而带队的，竟然是另一个“蝎尾”！一模一样的蛇形骨戒，一模一样的冷酷眼神。
是个克隆体！
林深瞬间明白了。对方真正的目标从来不是芯片，他们是借着这场冲突，在现场采集他面对精神冲击、场域反制、尤其是看到那段影像时，所有最细微的应激反应数据！
千钧一发之际，仓库顶棚一根被爆炸震断的粗电缆拖着火花掉下来，不偏不倚，正好砸中了五行感知网的“金”阵核心点——那根埋进地里的铜线。
“轰隆！”
意外的强电流瞬间引动了被林深撬动的微弱地脉，就像往一个平衡点上扔了颗炸弹。地面发出呻吟，裂开一道深不见底的口子，强大的吸力一下子把半队没反应过来的青蚨卫吞了进去！
“走！”林深当机立断，拉着两人，沿着仓库预留的地下排水沟，快速撤离。
走之前，他回头看了一眼被火光、爆炸和混乱吞没的仓库，目光扫过满地灰烬，突然停在一个地方。他猛地折返回去，从滚烫的灰里，捡起一枚被烧得漆黑的铜钱。铜钱的边缘，刻着半个模糊的“林”字。
三人冲出排水沟，重新躲进城市的黑暗中。身后，码头的火光照亮了半边夜空。
苏晚棠看着他紧握铜钱的手，低声问：“你现在还信她吗？”
林深用手指搓着那枚滚烫的铜钱，感受着上面熟悉的刻痕，眼里翻涌着谁也看不懂的惊涛骇浪。他摇摇头，声音沙哑却坚定：“我不信任何人……但我信这枚铜钱，它认得出我的命。”
他抬起头，望向江城东区那片像钢铁森林一样密集的破旧楼房。夜风吹过来，带来了远处的警笛声，也带来了更深的寒意。
火光冲天的码头已经暴露了，他们必须在天亮前，找到一个能让猎物暂时躲起来，舔舔伤口，重新磨尖爪牙的窝。那片被城市遗忘的角落，现在是唯一的选择。而那里，等待他们的恐怕不只是藏身之处，还有更多未知的危险和谜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