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步声越来越近。
链条拖地的声音在狭窄的阶梯上回荡，每一步都像踩在脊椎上。燕南泠贴着墙，呼吸压到最轻。她能感觉到周晏在右侧，萧无痕在左后方，三人的影子被黑暗吞没，连轮廓都看不清。
头顶忽然亮起绿光。
幽幽的矿石光从上方渗出，照出墙面密布的小孔。那些孔洞排列整齐，分布在左右两侧，正对着通道中央。燕南泠瞳孔一缩，立刻抬手示意停步。
她看清了。
每个小孔后面都有金属反光，是弩机的箭尖。
机关已经启动，只差最后触发。
她闭上眼。残卷入梦时的画面浮现在脑海——那三行字不是现在出现的，是昨夜刚睡下时闪过的。她当时记住了，但不敢写，怕火光引来注意。
“破法：以镜反光。”
她睁开眼，左手迅速探进药囊，摸出那面铜镜。这是云七娘给她的东西，说是察病气用，平日挂在腰间，从未想过会用在这种地方。
她把镜子翻转，斜向上方。
绿光落在镜面，反射出去，刚好照向左侧一处凹陷的石槽。那是机关枢纽的位置。弩阵靠感应光线变化来锁定目标，若光源偏移，系统就会误判攻击方向。
墙上小孔传出轻微机括声。
下一瞬，数十支短箭齐射而出。
但方向偏了。箭雨尽数钉入对面岩壁，发出沉闷的撞击声。木杆颤动，箭尾还在抖。
还有漏网的。
一支箭从右上方死角射出，直扑周晏面门。他横剑格挡，铁刃与箭镞相撞，火花一闪，箭身断成两截。
另一支擦过燕南泠肩头，划破衣料，带出一道血痕。她没停下，右手继续调整镜面角度，确保反射光不中断。
最后一支箭飞得更快，直取她咽喉。
人影一闪。
萧无痕出现在她身前，软剑出鞘半寸，剑尖轻挑箭尾，力道精准，让箭矢偏开几寸，从耳侧掠过，钉入身后石阶。
他收剑回鞘，声音低而冷：“别乱动。”
燕南泠没答话，只是低头看了看肩上的伤。血不多，衣服破了个口。她把铜镜重新塞回药囊，手指碰到一块硬物——是之前取玉片时留下的空隙。
周晏走过来检查机关残骸。他蹲下身，用手摸了摸墙上的小孔边缘。“这些弩是联动的，一根绳控全部。刚才那一波应该是全部发射了。”
“不一定。”萧无痕盯着头顶，“上面还有动静。”
话音未落，天花板裂开一道缝隙。一张铁网垂落下来，带着刀刃，正对着他们所在位置。若是晚一步反应，此刻已被困在其中。
铁网落地时砸出响声，刀刃插入地面，围成一个囚笼形状。
燕南泠看着那张网，又看向前方通道。弩孔之后再无其他明显陷阱，地面平整，没有压力板痕迹。
“可以走了。”她说。
三人重新列队。这次周晏走在前面，手持长剑探路。萧无痕断后，一手按在剑柄上，目光扫视四周。燕南泠居中，左手始终放在药囊附近，随时准备应对突发状况。
通道变宽了些，足够两人并行。墙壁上的发光矿石越来越多，绿色微光连成一片，照出脚下一条浅沟。沟痕很深，像是长期被重物拖行形成的。
“是铁笼。”周晏低声说，“有人定期往下运东西。”
“或者活人。”萧无痕补充。
燕南泠没说话。她弯腰看了眼沟底，发现有细微划痕，呈规律排列。这不是自然磨损，而是某种锁链反复摩擦留下的印记。
她站起身，继续往前走。
空气变得更冷。呼出的气息变成白雾，很快又被潮湿的墙体吸走。火把还没点，因为怕光亮引来更多机关。他们靠矿石微光前行，脚步放得很轻。
走了约莫百步，前方出现岔口。
左边通道向下倾斜，地面铺着青石板，表面有一层薄水渍。右边是石阶，直通更深之处。墙上有个铜牌，刻着“药储”二字，字迹有些模糊。
燕南泠站在岔口，没急着选。
她从药囊取出一小包药粉，轻轻撒在地上。药粉遇湿变色，瞬间泛出淡黄。她盯着颜色变化的方向。
“右边。”她说，“湿度更高，说明通风更好。这种地方适合存放药材。”
“也适合藏人。”萧无痕说。
“所以更要下去。”她迈步向前。
周晏跟上，手握剑柄，警惕左右。萧无痕走在最后，临过岔口时回头看了眼左边通道。那里黑得看不见尽头，只有水滴声不断响起。
进入右道后，通道逐渐收窄。墙壁变得光滑，像是被水流冲刷多年。脚下的石阶开始出现裂痕，有些地方甚至塌陷了一角。
忽然，燕南泠停下。
她抬起手，示意身后两人别动。
前方三步远的地面上，有一块石板颜色与其他不同。它略高半寸，边缘能看出接缝。她蹲下身，伸手摸了摸石板侧面。
有细小的齿轮咬合声。
她立刻缩手。
“压力机关。”她说，“踩上去会触发什么？”
“不知道。”周晏退后半步，“但肯定不是好东西。”
萧无痕走上前，单膝跪地，从靴筒抽出一根细铁丝。他小心翼翼将铁丝插进石板缝隙，轻轻下压。
头顶传来机械转动声。
紧接着，两侧墙面猛地弹出两排短矛，交错穿出，正好覆盖整条通道。若是刚才有人踏上去，此刻已被刺穿。
短矛持续了几息时间，随即收回墙内。石板恢复原状，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这机关有延迟。”燕南泠说，“不是即时触发，而是等你走到中间才启动。”
“设计者不想让人活着过去。”萧无痕收起铁丝。
“那就别走中间。”她说。
她从药囊取出两条布带，一头绑在自己手腕，另一头递给周晏。周晏会意，将布带系在腰间。萧无痕也照做。
三人用布带连成一线，贴着左侧墙壁前进。每一步都小心试探，避开中央区域。
通过危险地带后，布带解开。燕南泠正要收起，忽然听见前方传来一阵极轻的滴水声。
不是普通的水滴。
那声音有节奏，像是某种信号。
她屏住呼吸，仔细听。
滴、滴、滴——停顿——滴、滴。
她皱眉。这不像自然现象。
“前面有人。”她说。
周晏立刻握紧剑柄。萧无痕抬手示意安静，自己缓缓向前挪动几步，靠在拐角处观察。
通道在这里转了个弯。拐过去之后，应该就能看到下一个区域。
他回头对两人点头。
燕南泠深吸一口气，跟上周晏的脚步。
就在他们即将转过弯角时，地面突然震动了一下。
很轻微，但三人都感觉到了。
紧接着，前方传来金属摩擦声，像是铁门正在开启。
有人从里面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