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长……”墙角的小杨怯生生地开口,“您……您别生气了,气坏了身子可不值当……”
他一边说,一边小心翼翼地走上前,殷勤地给庞大海倒了一杯热茶,递到他手里。
“陈主任他……他也是为了您好,就是脾气急了点……”
庞大海接过茶杯,喝了一口,心里的火气总算顺下去了一些。
小杨看着他的脸色,又恰到好处地补充了一句:“不过……校长,有句话我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说。”
“我觉得,陈主任他……好像有点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小杨的眼神里闪烁着一丝精明的算计,“您是校长,学校的财务大权自然在您手里。他一个教导主任,这样当面顶撞您,传出去,您的威信何在?他这是有点分不清自己的位置了。”
庞大海端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顿。
他眯起眼睛,陷入了沉思。
小杨说的,好像有点道理。
陈启明今天的反应,确实太激烈了,激烈得有些反常。他以前虽然也对自己的一些做法颇有微词,但绝不会像今天这样,当着外人的面,跟自己拍桌子叫板。
难道……他真的像小杨说的那样,开始分不清自己的位置了?
庞大海的眼神,渐渐冷了下来。
。。。。。。
上午十点,课间操的广播音乐响起。
原本安静如鸡的学生们瞬间活了过来,走廊上立刻充满了喧闹的脚步声和嬉笑打闹声。
白芷独自坐在靠窗的位置,她的面前摊着一本厚得能砸死人的《五年大考三年模拟·数学卷》,手里的自动铅笔在草稿纸上飞速划过,留下密密麻麻的演算痕迹。
她身后不远处,几个女生凑在一起,压低了声音,分享着刚出炉的、热气腾腾的八卦。
“喂,你们听说了吗?咱们学校那个‘校园七大恐怖传说’好像更新版本了!”
一个留着波波头的女生神秘兮兮地说,眼睛因为兴奋而闪闪发光。
“什么版本?不是一直是那个‘半夜十二点在美术室削苹果会看到自己未来老公的脸’吗?我上周还偷偷试了,结果削到了手,未来老公没看着,差点提前去见阎王。”另一个女生吐槽道,引来一阵压抑的哄笑。
“早就不是那个了!老土!”
波波头一脸“你们都out了”的表情,“最新的是‘夜半教学楼的猩红鬼影’!据说,有晚自习走得晚的同学,看到一个红色的影子在走廊里飘……一闪就没了!”
“切,那不就是对面消防通道应急灯的倒影吗?我上次也看见了,吓我一跳,后来发现地上有滩不知道谁洒的草莓牛奶。”
“那可不一定!”
波波头不服气,“还有人说,最近学校退学的人特别多,你们没发现吗?高三那个跳街舞超帅的学姐,还有隔壁班那个校花,都好几天没来了!有人说,就是被那个猩红鬼影勾了魂,给带走了!”
这个说法显然比草莓牛奶更有吸引力,几个女生的脸上都浮现出既害怕又兴奋的神情。
聊着聊着,其中一个女生的目光,不经意地落在了独自坐在窗边的白芷身上。
她用胳膊肘捅了捅同伴,下巴朝白芷的方向扬了扬,声音压得更低了。
“欸,你们看。”
“今天那几个天天找她麻烦的‘大姐大’,好像也没来上学啊。”
“真的假的?你不说我都没注意。我说今天怎么这么清净呢。”
“不会吧……难道她们也被那个……猩红鬼影给……”
“去你的!大白天的别瞎说!”
窃窃私语像蚊子一样在白芷耳边嗡嗡作响。
她握着铅笔的手指,几不可察地收紧了一下。
那些欺负她的人……没来?
是生病了?还是……也像那些传闻里的学生一样,退学了?
这个念头刚一冒出来,就被她强行按了下去。
不关她的事。
她只要做好自己的题,考好自己的试,安安稳稳地读完高中,离开这里,这就够了。
。。。。。。
“叮铃铃——”
上课铃声响起,走廊里的喧嚣瞬间平息,学生们纷纷回到座位,拿出下一节课的书本。
高跟鞋踩在地板上,发出“哒、哒、哒”的规律声响,由远及近。
班主任,一个年近五十,面容古板,戴着黑框眼镜的中年女人,抱着一沓试卷走进了教室。
她就是班主任,兼生物老师,外号“灭绝师太”的李老师。
李老师推了推眼镜,犀利的目光如同探照灯一般扫过全班同学,教室里瞬间鸦雀无声,连呼吸都放轻了。
他将一沓试卷重重地拍在讲台上。
“砰!”
整个教室的学生都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
她推了推眼镜,犀利的目光扫视全班,开口就是那句经典的开场白:“你们是我带过最差的一届!”
全班同学的脑袋齐刷刷地低了下去,低头看着课本。
这课本长得可真课本啊……
“尤其是这次的生物月考!考得一塌糊涂!简直没法看!我教了这么多年书,就没见过平均分这么低的!”李老师的声音里充满了失望和怒火,“现在开始发试卷,念到名字的上来拿!”
她拿起最上面一张卷子,开始面无表情地唱名发卷。
“李蕾,72分,你看你这遗传概率算得,你爸妈是亲兄妹都生不出你这么个玩意儿。”
“韩梅梅,82分,不错,有进步,从上次的全班倒数第五,进步到了倒数第六。”
……
每一个被念到名字的人,都像被公开处刑一样,在全班同学或同情或幸灾乐祸的目光中,低着头走上讲台,接过那张决定了他们接下来几天心情的纸。
气氛压抑得像是等待开奖的彩民大会,只不过大家都在祈祷自己不要“中奖”。
“白芷。”
当这个名字被念出来时,教室里的空气似乎凝固了一瞬。
白芷的身体僵了一下,然后,她缓缓站起身。
班主任拿着那张卷子,没有立刻递给她。
她的目光停留在白芷身上,那张向来古板的脸上,第一次浮现出一种恨铁不成钢的、极为复杂的神情。
“白芷啊白芷,”
班主任的声音里充满了难以理解的困惑,““我就想不明白了,你到底是聪明还是笨?你要是笨,数学物理怎么可能考那么好?你要是聪明,为什么要把学数学一半,不,哪怕是三分之一的劲头,分一点给生物?你的脑子,是被函数和公式堵住了吗?连最基本的细胞分裂都记不住?”
她扬了扬手里的卷子,“偏偏这生物,就跟你的杀父仇人一样!不及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