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许停下脚步,目光平静地扫过眼前这四个戏精附体的学生。
这几个家伙,要是把编瞎话这股劲头用在写作文上,语文何愁不及格?把这研究游戏、引经据典的钻研精神,用在学习上,年级前十不敢说,至少也不至于常年吊在车尾,成为德育处的重点关怀对象。
贾许在心里叹了口气。
如果是赵禹在这里,没准真的会被这通歪理邪说给绕进去,然后语重心长地跟他们探讨一番“压力与释放的辩证关系”,最后在规则允许的范围内,给他们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但贾许不是赵禹。
在他看来,教育的基础是秩序。坏了规矩,就要受到惩罚。这就像1+1=2一样,是理所应当,天经地义的。
“说完了吗?”贾许的语气没有一丝温度。
四个人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
“说完了就跟我走。”
贾许绕过张伟,继续向前。
四人见状,最后的希望也破灭了。
他们像四条被霜打蔫了的茄子,彻底没了心气,默默地跟了上去。脑子里已经开始构思一万字的检讨书,思考着明天该怎么跟各自的家长解释,为什么学校会一大早打电话让他们来一趟。
然而,人生总是充满了意外。
正当他们走到一个没有路灯的、特别幽暗的巷口时,前面突然冒出几条黑影,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为首的是一个光头壮汉,脖子上盘着一条狰狞的青色蛟龙纹身,在昏暗的光线下若隐若现。
他手里,赫然拎着一根泛着金属冷光的钢管。
他身后,还跟着四五个同样凶神恶煞的大汉,一个个膀大腰圆,眼神不善地盯着他们,像一群饿狼看见了五只迷途的羔羊。
张伟四人腿肚子一软,差点当场跪下。
是他们!
那些放高利贷的!
“哟,几位小老板,这是要去哪啊?”光头壮汉开口了,声音沙哑,带着一股令人牙酸的恶意,“这么晚了,还跟老师一起出来散步,挺有闲情逸致的嘛。”
张伟的脸瞬间变得惨白,他下意识地往贾许身后缩了缩。
“钱呢?”光头壮汉把钢管在自己手心上“啪、啪”地拍了两下,声音不大,却让四个学生的心跳到了嗓子眼,“说好的今天还钱,人影都见不着。打电话不接,发消息不回。你们几个,挺会玩失踪啊?”
他向前一步,那股混杂着烟味、酒气和廉价香水味的浓烈气息扑面而来。
“我再问一遍,钱呢?十万块!今天要是拿不出来……”光头壮汉咧开嘴,露出一口被烟熏得焦黄的牙齿,笑容森然,“上次报警,长能耐了啊?警察叔叔没教你们,欠债要还钱吗?”
贾许的眉头紧紧地锁了起来。
他心里第一个冒出来的念头,不是害怕,而是荒谬。
这都什么年代了?
扫黑除恶都进行了多少轮了,怎么还有这种张口闭口打断腿的古早味黑社会?
但现在显然不是吐槽这个的时候。
对方五个人,人高马大,手持凶器。
自己这边,一个战五渣的文弱教师,外加四个已经吓破了胆、加起来凑不出半点战斗力的高中生。
硬碰硬,无异于以卵击石。
报警?手机在他口袋里,但对方显然不会给他这个机会。
想到这,贾许迅速向前跨了一小步,将四个吓得瑟瑟发抖的学生更彻底地护在身后。
他的声音,依旧保持着超乎寻常的冷静。
“你们几个,快跑。”
他头也不回地低声说道。
张伟四人顿时愣住了。
跑?往哪跑?双腿已经软得跟面条一样了。
“贾……贾老师……”张伟的声音带着颤音,“我们……”
他还想说几句“我们不能丢下你一个人”之类的废话,就被贾许一声低吼打断了。
“跑!听不懂吗?!”
贾许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严厉和急迫,“往大路上跑!去找警察!别他妈在这里给我添乱!快点!”
这是张伟第一次听见贾许骂人。
几人对视一眼,求生的本能终于战胜了恐惧。
他们不再犹豫,猛地转身,使出了吃奶的力气,疯了一般朝着巷子外的灯火通明处撒腿就跑。
不是跑回学校,而是跑向最近的、记忆中那个闪烁着红蓝警灯的地方。
看着学生们的身影消失在巷口,贾许一直紧绷的肩膀,才微不可察地松弛了一分。
他缓缓转过身,独自面对着那几名手持凶器的壮汉。
昏暗的光线下,他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镜片反射出一道冰冷的光。
“几位。”
贾许的脸上,甚至还带着一丝礼貌性的微笑,仿佛他面对的不是一群穷凶极恶的暴徒,而是一群不太讲道理的学生家长,“我们能不能先冷静一下?”
蛟龙哥上下打量着他,眼神里充满了不屑和嘲弄:“冷静?我他妈现在就很冷静。倒是你,一个教书的,非要掺和进来,是嫌自己活得太舒坦了?”
“我是他们的老师,保护学生,是我的职责。”
贾许的语速不快,但每个字都清晰有力,“在学校的时候,我们已经谈过了。我说了,给我三天时间,我会联系家长,妥善处理。你们现在这样做,并不能解决问题,只会让事情变得更复杂。”
他试图再次将对方拉入自己熟悉的“谈判”节奏里。
他相信,再暴戾的人,只要还有一丝理智,就会权衡利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