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赵禹离去的背影,江畔月紧绷的神经终于松懈下来。
她扶着旁边的树干,又喘了好几口气,才平复下那颗狂跳不止的心。
还好……还好赶上了。
顾不上多想,她定了定神,快步走到那处灌木丛前,压低声音,试探性地叫了一声:“白芷?”
没有回应。
“白芷,是我,江老师。”她又叫了一声,声音里带着安抚的意味。
里面依旧死寂。
江畔月心里一沉,叹了口气,伸手拨开纠缠的枝叶。
眼前的景象,让她的心脏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了。
少女蜷缩在地上,双手死死抱着膝盖,侧身倒在冰冷的泥土里。她身上那件薄薄的内衣已经被泥土弄脏,头发凌乱,几缕发丝黏在沾满泪痕的脸颊上。
她的眼睛睁着,瞳孔里却没有任何焦距,像一尊被抽走了灵魂的陶瓷娃娃。
江畔月的心狠狠抽痛了一下。
这就是她昨天在厕所里救下的那个女孩。
这就是她去找班主任反映情况后,对方轻描淡写一句“我会处理”的结果。
“处理”的结果,就是女孩的衣服被扒光,扔在这种地方。
江畔月没有再说什么。愤怒和质问在此刻都显得苍白无力。
她沉默着,脱下自己身上那件米白色的教师外套,轻轻地、小心翼翼地披在白芷瘦削的肩膀上,将她完全包裹起来。
江畔月蹲下身,柔声说:“白芷,起来好吗?我带你去医务室,别怕,有我呢。”
白芷空洞的眼珠,似乎极其缓慢地转动了一下。
江畔月小心地将她扶起来。
两人搀扶着,离开了这片阴暗的角落。
她们离开后不久,不远处一棵巨大的香樟树后,赵禹的身影慢慢走了出来。
他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直到她们消失在拐角。
此时眼前的galgame选项框已经消失了,看来,是江畔月帮他做了选择。
赵禹的眼中浮现出一丝思索。
所以,那个女孩就是江畔月之前跟他提过的,在厕所里遇到的那个疑似被欺负的学生。
。。。。。。
十分钟后,清芷女中门口的奶茶店。
阳光很好,空气里飘着一股甜到发腻的香精味,混合着煮沸的糖浆和不知名水果的气息。
赵禹坐在靠窗的卡座里,周围全是穿着各式漂亮衣服的女生,她们叽叽喳喳,笑声像打翻了一整罐的玻璃珠,清脆又杂乱。每个人手里都捧着一杯五颜六色的饮料,吸管戳破塑封膜的声音此起彼伏。
他看着在那个柜台前点单的女人,眼中浮现思索之色。
这位风韵犹存的德育处主任,昨天还是一副公事公办的精英模样,今天却突然让江畔月叫他来这种地方喝“春天的第一杯奶茶”,而且还说这是急事……这操作有些过于诡异。
老实说,赵禹有些摸不清楚柳韵的想法。
不过,他也没必要非得摸清。
反正再过几天,他就拍拍屁股回王首一中,继续跟那帮精力过剩的猴崽子斗智斗勇。这里的一切,都将与他无关。
他看着窗外,奶茶店的玻璃干净明亮,映出来来往往的女生。她们的校服并不是统一的,款式各异,但都带着一种精心设计过的雅致。
真是个奇怪的地方。
“赵主任,久等了。”
柳韵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今天没穿昨天那身刻板的西装套裙,换上了一条米白色的连衣裙,外面罩着一件浅卡其色的薄风衣,长发随意地披散着,整个人显得柔和又松弛。
她手里拎着两杯奶茶,径直走到赵禹对面坐下,将其中一杯推到他面前。
“招牌的芋泥波波,加了双份奶盖,这里的女生都爱喝。”她笑吟吟地说,自己则优雅地将吸管插进另一杯看起来清爽许多的柠檬茶里。
“还是年轻好啊,”她感叹道,“可以毫无顾忌地享受这些高热量的东西。”
赵禹低头看了一眼那杯东西。紫色的芋泥挂在杯壁上,形成杂乱的纹路,顶上是厚厚一层白色奶盖,撒着些许黄豆粉。光是看着,就感觉喉咙里涌起一股甜腻。
他并不喜欢太甜腻的东西。
“谢谢。”他客气地道谢,却没有碰那杯奶茶。
柳韵也不在意,她啜了一口自己的柠檬茶,姿态很惬意,像是真的只是来享受一个悠闲的上午。
她很熟络地跟赵禹聊起了过去。
话题,是从林悦开始的。
“说起来,我跟你们学校的林悦老师,可是老同学了。”柳韵的语气带着一丝怀念,但眼神里却没什么温度。
闻言,赵禹的目光从窗外收了回来。
“哦?”
“是啊,大学同学,还是一个宿舍的舍友呢。”柳韵笑了起来,那笑容里带着点说不清的优越感,“不过呢,我是研究生,她那时候,才刚上大学,还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处女。”
小处女。
赵禹的眉梢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别看我们年龄差挺大,但我们当时关系可好了,说是穿一条裙子的好闺蜜都不为过。”柳韵像是找到了一个绝佳的话题,兴致勃勃地打开了话匣子,
“林悦那会儿啊,可有意思了。我跟你说啊,她刚入学的时候,那真叫土得掉渣。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旧t恤,拖着一个巨大的行李箱,站在宿舍门口,半天不敢进来,看见谁都低着头。”
“有一次,宿舍里就她一个人,不知道怎么把暖水壶给烧炸了。等我们回去,她就一个人蹲在水房里,拿着个小刷子,一片一片地捡那些玻璃碴子,手都划破了,也不吭声,也不去医务室。”
“还有一次更搞笑,她要去校外参加一个什么文学社的活动,结果坐公交车坐反了方向,迷路了。手机又没电,她就在一个陌生的站台底下,从下午一直等到天黑,也不敢开口问路。最后还是我们几个急了,报了警,才把她找回来的。”
“还有开学典礼的时候,她作为新生代表发言,那稿子写得是真好,文采斐然。结果一上台,对着底下黑压压几千人,她紧张得两条腿直哆嗦,拿着话筒,张了半天嘴,一个字都没说出来,最后‘哇’的一声,当着全校师生的面就哭了。你说逗不逗?”
柳韵绘声绘色地讲着,她口中的林悦,是一个笨拙、怯懦、不善交际,甚至有些可怜的形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