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静悄悄的。
赵禹靠在床头,用手机刷着这两天积攒下来的发癫搞笑新闻。
【离谱!男子苦练两年半铁头功,终于在村口用脑袋敲开了三个核桃,其妻子感动落泪,并连夜买了一百斤核桃。】
【今日说法年度迷惑案件:男子入室盗窃,因嫌弃主人家太穷,愤而留下二百元现金和一张写着“加油,打工人”的字条。】
【离谱!某大厂程序员因连续加班三十天,精神恍惚,误将产品经理认作bug,并试图用键盘将其“物理清除”。】
赵禹面无表情地划着屏幕,嘴角却不受控制地微微上扬。
不得不说,人类社会之所以还能维持运转,这些兢兢业业提供乐子的显眼包们,功不可没。
就在他准备点开一个“男子cos奥特曼闯入漫展被当成保安要求维持秩序”的视频时,敲门声响了。
咚、咚、咚。
赵禹收起手机,脸上的笑意瞬间敛去。
他起身去开门,门外站着的,是江畔月。
她穿着一身简单的睡衣,头发有些凌乱,脸上没什么血色,那双总是亮晶晶的眼睛此刻也黯淡无光,像两颗被蒙了尘的玻璃珠。
“有事吗?”赵禹的声音很平静。
江畔月咬着下唇,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自己的衣角。她抬头看了赵禹一眼,又迅速低下头,声音细若蚊蚋:“赵……赵主任……我能……进去说吗?”
那副样子,可怜巴巴的,像一只被雨淋湿了找不到家的小猫。
赵禹点点头,没有多问,只是侧过身,让开一条路:“当然,进来吧。”
江畔月低着头,几乎是挪进了房间。
赵禹关上门,转身从饮水机里给她倒了杯温水,递过去。
“谢谢主任。”她的手有些抖,水杯里的水都泛起了涟漪。
“坐吧。”赵禹指了指房间里唯一的一张椅子,自己则靠在了书桌边,双臂环胸,“说吧,遇到什么事了?”
江畔月捧着水杯,却没有喝。
温热的触感从掌心传来,似乎给了她一点勇气。
她抬起头,深吸一口气,开始讲述。
“今天下午,我去教学楼西侧的那个公共卫生间……”她的语速很慢,像是在努力回忆每一个细节,“我刚进去,就听见最里面的隔间里,好像有……有哭声。”
赵禹的眉头几不可查地动了一下,没有作声。
“声音很小,断断续续的,像是被人捂住了嘴。我当时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可我准备走的时候,又听见了。还有……还有很轻的求救声。”
江畔月的脸色更白了。
“我就走过去,敲了敲那个隔间的门,问里面有没有人。里面没有回答,但求救声停了。我感觉不对劲,就用力推了一下门,发现门从外面被反锁了。”
“反锁?”赵禹重复了一遍。
“对。”江畔月用力点头,“就是那种老式的插销,从外面插上的。我把插销拔开,推开门,就看见一个女生缩在马桶上,浑身都湿透了,头发还在滴水。”
房间里安静得只剩下江畔月有些急促的呼吸声。
“我问她怎么了,她也不说话,就一个劲地发抖。我怕她着凉,就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给她披上。就在那个时候……”江畔月的声音颤抖起来,“我看见了……她校服衬衫的后背,湿透了,紧紧贴在身上,能看见里面……有很多红色的印子,还有几道……像是已经结痂的伤口。”
赵禹的眼神沉了下来。
“我当时就觉得,这绝对不是不小心摔了一跤那么简单。”
江畔月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愤怒,“我把她扶回她们班的教室,想找她们班的同学问问情况。可我一进去,整个教室的人都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看着我们。那个女生,她好像很害怕,抓着我的手,求我别问了。”
“后来呢?”
“后来,我还是没忍住,找到了她们的班主任。”江畔月的声音低了下去,充满了无力感,“我把情况跟那个老师说了。结果……你猜她怎么说?”
江畔月抬起头,看着赵禹,眼睛里满是不解。
“她说,‘江老师,谢谢你的好意。但这是我们班内部的事情,我会处理的,就不劳你一个外校老师费心了’。”
她模仿着那个班主任的语气,虽然声音不大,但那股冷漠和敷衍,却模仿得惟妙惟肖。
“她从头到尾,都没有问那个女生一句‘你怎么样了’,也没有去看一眼她背上的伤。她只是把我‘请’出了办公室,然后,就没下文了。”
故事讲完了。
江畔月低着头,死死地攥着那个已经变凉的水杯,肩膀微微耸动。
赵禹看着她,神色不变。
“所以,”他缓缓开口,“你是来征求我的意见的?”
江畔月猛地抬起头,用力地点了点。
“主任,这种情况……我……我应该怎么办?那个班主任明显是在和稀泥,那个女生……她肯定是被欺负了!我一想到她一个人缩在厕所里发抖的样子,我就……”
赵禹没有直接回答。
他站直身体,走到她面前,目光平静地注视着她那双因为激动和委屈而泛红的眼睛。
“江畔月。”
他第一次连名带姓地叫她,“我问你,你想怎么做?”
江畔月愣住了。
她以为赵禹会给她一个明确的指示,比如“不要多管闲事”,或者“我来处理”。
我想怎么做?
她下意识地想说“我听您的”。
可话到嘴边,她又咽了回去。
“我……”她张了张嘴,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赵禹没有催促,只是安静地等着。
他的眼神很深,看不出任何情绪,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逼迫着她去直面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